傅芷璇怕傅天意和杨氏把他给气出个好歹来,哪敢走,杵在那里,浅笑道:“时候还早,我再陪爹一会儿。”
杨氏屁股疼得很,这么站着,累得慌,她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戳了傅天意一记,催促他。
傅天意会意,硬着头皮说:“爹,儿子有愧,对不住阿璇,儿子愿意补救,还她三百两。”
傅松源没料到才不过卖了房子几日,两人就把银子就花了不少,因而没有怀疑,语气稍缓:“既如此,那你就与你妹妹一起去把房子赎回来,不用了,你行动不便,把银子还给阿璇,让她自己去赎房子。”
傅天意下意识地望了杨氏一眼,杨氏朝他眨了眨眼,这小动作,躺着的傅松源没看见,傅芷璇可是瞧了个一清二楚。联想到昨日杨氏头上那一对钗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拿不出银子说还钱,都是空手套白狼,忽悠她的。
傅天意扶着墙,挠了挠头,吞吞吐吐地说:“爹,银子这事能不能宽限几日?”
一听这话,傅松源也明白了,他的黑眉拉了下来:“几日?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是几日?”
傅天意无言以对,支支吾吾了一下:“爹,我可以给阿璇打欠条。”
傅松源这时候都还看不出他在耍什么把戏就白活了。欠条,他夫妻二人要去服徒刑,三年都不会有任何进项,拿什么去还。
“狗改不了吃屎,滚,给我滚,傅天意,若非看在家汶的份上,连这院子的房契你都别想要!”傅松源气得抓起床侧的一只铜水壶砸向他。
哐当一声,傅天意行动不便,躲闪不及,被砸中额头,额头上立即冒出一个拇指大的包。 他哎哟一声,下意识地松手捂住了头,这一挪身,脚下刚好踩在铜水壶里洒出的水上,脚步一滑,轰地跌了个狗吃屎。
“天意,天意……”辛氏瞧得心疼,连忙跑过去,在丫头的搀扶下,把他扶了起来。
傅松源看着地上的这一摊闹剧,疲惫地闭上了眼。
傅芷璇见了,轻声说道:“爹,你休息一会儿,家里的事交给我。”
说罢,走过去,吩咐丫头把杨氏扶了回去。
杨氏不想走,但丈夫已经吃了一记挂落,她在公公面前也讨不了好,只得闷闷跟着丫头回了房。
傅芷璇与辛氏各一边,架起傅天意跟上去。
一进入傅天意和杨氏的房间,傅芷璇就松了手,任傅天意滑倒在床边。
辛氏本想叫她帮忙,但见她一脸冷色,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招来丫头帮忙才把傅天意抬回床上。
榻上的杨氏看见这一幕,眨了眨眼,双眼一耷,可怜巴巴地说:“阿璇,嫂子和你哥都知道错了,咱们家是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只有出项没有进项,时日一长,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我与你哥倒是没关系的,可爹娘年纪大了,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吃糠咽菜吧,还有家汶兄妹几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亏了身,这辈子就完了,你是他们的亲姑姑,忍心吗?”
说来说去,就是想卖惨装可怜,要回田契。
傅芷璇讥嘲地看着她:“昨天嫂子头上那几根钗子卖了,节省点,都够他们吃好几年,你这做母亲的,不会连这点也舍不得吧?”
言罢,话音一转,也不给他们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先一步堵住了三人的嘴:“行了,这田契我是不可能给你们的,你们不用白费心思了。若你们一再纠缠或者是再去找爹,影响他养病,我就向爹要了这房子的房契,你们说爹会不会给我?”
依公爹对这个小姑子的偏疼劲儿和愧疚,这还真有可能。杨氏扯了扯嘴角,讪讪地说:“阿璇,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公爹烦心的。”
她的话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傅芷璇瞥了她一眼,放缓语气,又说:“你仔细思量,你们就要去服徒刑了,若是父亲的病迟迟不好,这家里没个主事的人,四个孩子放家里你们放心?就是为了家汶兄妹,你们也不该再惹父亲生气再是。”
杨氏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婆婆性子软,顶不住事,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来岁,若是没公公这个当家的,这个家还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见她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傅芷璇稍微放下心来,转身出了门。
辛氏见了,忙追出去,在屋檐下叫住了傅芷璇,搓着手,紧张地辩解:“阿璇,娘,娘不是故意说漏嘴的,是你爹清晨醒来,看到我哭发现的。”
这两者之间有区别吗?
傅芷璇冷笑了一下,也不好冲她发火,只能语重心长地说:“娘,你应当明白,只有爹好了,你才能好。”
辛氏捏着手绢:“娘晓得。”
但愿她是真的明白吧,傅芷璇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有事,等爹醒了,记得让他按时吃饭喝药,明日我再来看他。”
“那我送送你。”辛氏跟在她后面小声说。
傅芷璇没阻拦,母女俩一起走向大门,刚打开门就看见岑大夫和一个背着药箱的童子走了过来。
傅芷璇对这个脾气古怪的大夫印象深刻,侧过头问她娘:“他是来给父亲看病的?”
不是她请来的吗?辛氏诧异地看着她:“昨日那个叫闻方的带他来的,说是你请过来给你爹看病的。”
她不是让闻方去请张大夫吗?他怎会请了岑大夫,不过岑大夫医术也不错,父亲今日的精神明显好了一些,傅芷璇走过去冲他一福身:“家父的病,劳烦岑大夫了。”
岑大夫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不必客气,救死扶伤乃大夫的职责所在。”
说罢,扭头就走,倒是他身后那个背药箱的童子不停地给傅芷璇挤眉弄眼。
见傅芷璇一脸茫然,他挤了挤眼小声说:“姐姐,我是包子啊,上次是你送我爹去治病的,我还没谢谢你呢。” 他一提醒,傅芷璇顿时记起来了,他爹就是去年洪灾落难到京城,吃了观音土的那个男人,似乎是叫包利。
她正想问他爹可还安好,前头的岑大夫喊了一声:“快点。”
包子护着药箱连忙跟上,边跑边回头冲傅芷璇挥了挥手:“姐姐,我下次来找你。”
别过这两人,傅芷璇大步走出巷子,步入大街,往客栈走去,行至半路,忽然瞧见远处的小巷走来一群人,个个披麻戴孝,哀乐声不断,显然是有人故去了。
她提脚欲避开,在扭头那一瞬忽然瞧见,在最前面手执引魂幡的正是季二叔。
傅芷璇心里咯噔了一下,停下脚步,盯着越走越近的队伍,季二叔、季文言、颜氏都在,此外还有许多眼熟的季氏族人,包括现任族长季长源,所有人都一脸悲戚。
第10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