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1 / 2)

瞧见傅芷璇,那妇人挥舞着手里绣着鸳鸯的小红手帕,扭着肥臀站了起来,一摇一摆地走到傅芷璇面前,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捏着嗓子说:“这就是傅夫人了吧,好个标致的人儿。”

傅芷璇闻到她身上刺鼻的脂粉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黛眉紧蹙,问道:“你是何人?”

那妇人一挥手绢,轻轻掩住嘴,夸张地笑了起来:“夫人,大喜啊,大喜啊!”

说了好几遍大喜却没个重点,傅芷璇不耐地瞥了她一眼:“你究竟是何人?若要住店,找张柳去,这事不归我管。”

见傅芷璇动了气,那妇人这才放下手绢,圆溜溜闪着精光的眸子落到她身上,亲昵地斥责道:“夫人可真是沉不住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夫人坐到这边,听老身细细道来。”

说罢,拉着傅芷璇坐到桌旁,又一阵打量,直赞叹:“夫人面相清贵,是个有福之人,难怪老夫人一瞧夫人就相中了,再看不上其他人。”

见傅芷璇面上的神色越来越不耐烦,她终于进入了正题:“夫人,工部屯田清吏司主事闻大人家的老夫人相中了你,有意聘夫人做继室。老身先前去了你娘家,令堂很中意,不过令尊让老身来问你的意思,夫人意下如何?”

原来是个媒人,还是个自动找上门来的,傅芷璇客客气气地打发了她:“多谢这位阿婶美意,不过闻大人这等身份,傅氏一介民妇,不敢高攀。”

这妇人完全没听到这句话不过是傅芷璇的推脱之词,还以为她是真的担心配不上那个所谓的闻大人,忙欢喜地说:“夫人多虑了,老夫人可是对你喜欢得紧,你不必担心,只要你一点头,闻家明日就能来下聘,这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

越说越离谱,见她理会不了自己的婉拒,傅芷璇也没了耐性与她周旋,索性挑明了:“阿婶美意傅氏心领了,不过目前傅氏无意婚嫁,阿婶请回吧。”

没料到会被他这么直白的拒绝,媒人的脸上的笑僵住了,顿了一下,搓着手,用又尖又利的嗓子说道:“夫人,你莫犯糊涂啊,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闻大人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知书达理,见过的没一个不说好的,多少闺中女儿家都恨不得能攀上这门好亲事,若非老夫人相中你,这样的好事可轮不到你头上。”

她张嘴闭嘴都是那个所谓的老夫人,傅芷璇在脑海里仔细过滤了一遍,实在是没什么印象,随即拉下脸道:“这位阿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高攀不上这位顶顶好的闻大人,你请回吧,不送。”

见她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这妇人的脸色很精彩,就跟打翻了染料铺子一样,青一阵白一阵,却硬赖着没走,反而收敛了先前的得色,态度陡然一变,苦口婆心地劝傅芷璇:“夫人,咱们女人家哪有不嫁人的呢,闻大人才过而立,已经是正六品的大官了,你嫁过去就是官夫人,以后也有享不尽的好日子,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可得好好想想。”

傅芷璇狐疑地盯着她,心里疑窦丛生。这个媒人今天来得突兀,一开始趾高气扬,好似天上掉了个金娃娃砸到她头上一般,口气高高在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结果她拒绝了之后,这人反倒收敛了脾气,耐心地劝她,仿佛生怕她不答应一样。

说什么这位闻夫人瞧中了她,呵呵,她在外的名声可不大好,哪个夫人这么不开眼,会相中她?

“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想来想,傅芷璇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那妇人一惊,诧异地看着她,见她眼神分明,里面闪着了然的光芒,明白瞒不过,索性承认了:“定银二十两,事成之后,再给老身五十两。夫人,你看闻家可是够诚意了吧,这么大方,你嫁过去,定不会亏待了你的。”

傅芷璇不理会她的劝说,冷笑道:“好大的手笔,整整七十两,你平日说一桩媒,就是小富之家恐怕也没五两银子吧,请回吧,这事我断不可能答应你。”

若说刚才还只是傅芷璇的猜测,那这媒人说出七十两银子后,傅芷璇再无怀疑了,这确实是一桩针对她设下的陷阱,一个包裹着糖衣的馅饼。她若是恨嫁之人,今天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那妇人见她紧抿薄唇,神色不善的样子,心知今天这桩喜事是成不了,哼了一声,一甩手绢,摆臀扭腰,款款出了客栈,临走时,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识好歹。”

傅芷璇懒得理会她,冲院子里的张柳喊道:“关门,以后别放这些人进来了。”

说罢,转身欲回房,刚一抬头,她就瞧见大堂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站了一个高个男人,他背对着光,面容有些模糊,但傅芷璇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翘唇冷笑道:“徐大人,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小庙里来了?”

第111章

徐荣平踩着阴影, 一步一步望下走, 及至最后一步台阶,才缓缓停了下来, 遥望着傅芷璇, 以施恩般的口吻道:“工部屯田清吏司主事闻毅伦,刚到而立之年, 亡妻是礼部侍中张召的女儿,两人只育有一女。闻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傅氏,这简直是为你量身打造的好人家!”

说完,他一扬下巴, 脸上挂着笃定的笑容,似乎坚信傅芷璇不会拒绝这样一门在所有人看来都极好的亲事。

傅芷璇冷笑。徐荣平看来还真是煞费苦心,以为她是因为争风吃醋所以才坚持要与季文明和离的, 这回就投她所好, 特意找了这么一户门风较好的人家给她。可惜,他算错了一点,能被他收买的人家哪有什么风骨可言。她若真嫁过去了,那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原来堂堂的转运使大人还有做媒这等嗜好, 可惜民妇福薄,高攀不起,要辜负徐大人的一番美意了!”傅芷璇缓缓走过去, 仰起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亲自出马都被拒绝,徐荣平锐利的黑瞳中闪过一抹不耐,手指敲打着扶梯,似乎在警告傅芷璇:“傅氏,你当知道,这是你最好的出路。苗家那艘小船,迟早会翻,你若执迷不悟,只能跟着一起覆灭。”

说来说去,徐荣平耍这么多花样,为的还是苗家的财富。傅芷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民妇受苗夫人临终所托,断没有食言的道理。”

敬酒不吃吃罚酒,徐荣平眼睛眯成一条线,里面闪着轻嘲的光芒,忽地朝傅芷璇的方向倾斜,凑到她面前,轻扯嘴角,丢出一枚惊雷:“傅氏,你以为姜氏真是那等善心之辈?会无缘无故带一个无用之人在身边?” 傅芷璇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徐荣平笑了,掸掸平衣袖,俯视着傅芷璇,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傅氏,你可以回去问问那个姓米的,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说罢,像来时那样突兀,擦过傅芷璇的身边,转身出了客栈,临出门时,他又回头,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傅芷璇:“想好了,来找我,我耐性不多,三日为限,过时不候。”

语毕,大踏步,飞快地拐入旁边的一条巷子,消失在了傅芷璇的视野中。

傅芷璇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绪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听徐荣平的意思,苗夫人当初带着她是别有用心,她最初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这些疑惑最后都随着苗夫人的逝世烟消云散了。

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但今日徐荣平的旧事重提,让她心头的疑云再度涌了上来。

傅芷璇摸不清楚徐荣平这究竟是虚晃一木仓,还是确有其事,一整晚都心绪不宁,次日见到米管家的时候,脸上不免带出了几分异色。

米管家察觉到傅芷璇今天看了他好几回,摸了摸脸,笑眯眯地说:“傅夫人,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傅芷璇摇头,扫了四周一眼,见没人,装作很苦恼的样子说:“米管家,昨日回去,我遇上了一桩烦恼之事,徐荣平差了个媒人来给我做媒。”

米管家的嘴巴张得鸡蛋那么大,急切地问道:“夫人答应了?”

傅芷璇瞟了他一眼,眨眨眼,好笑地说:“米管家哪里的话,我与他是敌非友,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在米管家明显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又故意拖长声音,明显有些苦恼的样子:“不过那媒人说是工部的一位大人,身高七尺,相貌出众,才高八斗,前途无量……错过这村似乎就没这店了。”

傅芷璇发现,自己每说一个赞美之词,米管家的眉心就不可避免地跳了跳,一副极其不赞同的模样。

她的心里也翻起了惊涛骇浪,本只是想随口一说,探探米管家的口风,不料他竟是这等激烈的反应,这样一来,倒像是证实了徐荣平所说。

只是,她当初身无长物,不过是一普通的小妇人罢了,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苗夫人觊觎的呢?

“傅夫人,徐荣平这厮定是不安好心,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至于婚配之事,夫人贤良淑德,定能有一番美满的姻缘。”米管家搓着手,干瘪瘪地安慰道。

傅芷璇瞧了一眼他深瞳中的焦躁不安,心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点头赞道:“米管家所言甚是,这种事确实急不得。”

“你们在说什么急不得?”苗铮大步而来,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米管家扯了下嘴角,一笔带过与傅芷璇的谈话:“就是说些铺子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