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有些遗憾:“可惜了,徐荣平肯定知道庞司的把柄。若他肯站出来指证庞司,庞司绝对跑不了。”
闻方笑道:“夫人不必遗憾,大理寺卿最是刚直不阿,油盐不进,被他盯上,有庞司好受的。”
这也算个好消息。徐家已破,庞司自顾不暇,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傅芷璇索性把他们抛在一边,站起身道:“苗家派人来请我过去,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出发。”
虽被封了爵,但傅芷璇一踏入苗家就发现,苗家比以往冷清了许多,一路走来,仆役都比以往少了许多。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米管家。
米管家就知道瞒不住她,无奈地笑了:“公子说,府中人口简单,要不了那么多人伺候,让小人放了一半的奴仆归家,留下的都是在苗家呆了几十年的老人,舍不得走。”
原来如此,傅芷璇点点头。三人进内堂,遥遥的就看见苗铮与严掌柜坐在花厅里的石桌前,正拿着一本账册在讨论。
瞥见傅芷璇,苗铮立即站起身,步下台阶,朝她挥了挥手:“夫人,你来了,请。”
傅芷璇拾阶而上,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你们在讨论什么?”
严掌柜站了起来,笑着说:“夫人,我拿了建善堂和义学的账册过来给公子过目。” 苗铮也按住额头说:“傅夫人,你来得正好,我一见账册就头大,偏偏严管家非要给我,你替我看看。”
傅芷璇瞧他一副烦恼不已的模样,不由失笑:“公子会筹算,核对一下各项材料和工钱便是,很简单的。”
底下人把账本都理得清清楚楚的,要核算一下明面上的账目有何难的,难的是这些材料、工钱有没有水分,下面的人有没有以次充好,虚报价格,从中牟利。要判断这些,需得对物价极其熟悉才行。
苗铮摇头,把账本推给傅芷璇,坦然地承认了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天赋:“不行,这一个个数字在我脑海里就像紧箍咒一样,看到一个都头痛,更别提这么一大堆,你就别为难我了。”
傅芷璇翻开册子,扫了两眼,劝他:“你迟早要学习这些。”
苗铮一正色,瞧着傅芷璇说:“傅夫人,今儿我找你来正是为了这事。我准备把打理善堂和义学的事情托付给你,你意下如何?”
“那公子有何打算?”傅芷璇诧异地望着他。打理善堂和义学对苗铮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一来能锻炼他,二来也能增加他的名望,等孝期一过,他若再参加科举,在德行操守上,考官定会给予他极高的评价。
苗铮显然早有了决定:“这三年,我准备搬去城外居住,为我娘守墓。待孝期满后,再出去游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我以前被我娘保护得太好,见识太少,也应当出去历练一番了。”
他这是要当甩手掌柜的意思,傅芷璇黛眉紧蹙,惊讶地望着他:“那苗家怎么办?”
他可是苗家的独苗苗,当家人,这么一走了之,兵荒马乱的,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
这一点,苗铮也早想过了,他笑着说:“府中让米管家帮忙看着,至于铺子和田产上的事,还要劳烦夫人,咱们不是定了契书吗,你帮忙看着点,至于善堂和义学,咱们今日可以再立一份契书,我委托给你打理。”
几乎算得上是把苗家的产业都交付到了她的手里,他还真是信任自己,傅芷璇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就不担心,等你回来,苗家已成了一个空壳子?”
“我相信夫人。”苗铮笑得爽朗又豁达,“况且,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即便没了,也甚了不起的,再赚便是,我祖父不也是从一文不名开始的。”
见他心意已决,傅芷璇也不好再劝。年轻人,出去见识一番天有多高,海有多深,地有多大,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云游四海,见遍天下美景也是她的愿望,只是她没苗铮这么洒脱,能够说走就走。
“好,我答应你。”两人当天就去找了几个德高望重长者做见证,定下了契书。
做完这一切,已是下午,斜阳夕照,苗铮对傅芷璇说:“我明日一早就去城外,无事不会再回京,今日一别,恐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夫人了。相识一场,承蒙夫人照顾,苗铮不胜感激,今天,就让苗铮送夫人一程。”
他说得如此郑重,傅芷璇不好推辞,索性随了他的意。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苗家村,苗铮的马车一直紧随其后,直到把傅芷璇送到客栈门口才停下。
傅芷璇下马,邀他进去一坐,却被苗铮给拒绝了:“多谢夫人,天色已晚,今日就不坐了。苗家之事,还有善堂、义学劳烦夫人多费心了,苗铮告辞。”
“公子客气了。”傅芷璇笑着目送苗铮坐上了马车。
双方惜别,回到客栈,傅芷璇回房披了一件薄衫,出来后却没看到闻方的身影,便问小岚:“闻方呢?”
小岚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街上:“刚才急匆匆地跑出去了,夫人找他有事?那奴婢去寻他。”
傅芷璇看着她脚边木盆里那一堆衣服,摇了摇头:“不用,我原想让他打壶酒回来,既然他不在,我去便是,正好,我也想出去走走。”
酒肆就在一条街外,不过几百步,拐个弯,走不了多远便到。傅芷璇回厨房拿起酒壶,迎着淡金色的夕阳,往酒肆走去。
等她走到拐角处时,忽然看到了闻方的背影,而旁边站的赫然是苗铮。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起,还躲在这里说话。
傅芷璇心生疑窦,不过本着对二人的信任,她本欲转身离开,给二人腾出说话空间,谁料,却从二人嘴中听到了她的名字,她刚迈出的脚步一滞,停了下来。
“今日之事,多谢公子。”闻方客客气气地对苗铮说道。
苗铮似乎很不喜欢这句话,语气不悦:“闻方,你太见外了,傅夫人对我帮助良多,况且她也是因为我才进宫惹上这等祸事,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如此。”
闻方一拱手:“不管如何,仍然多谢公子。公子大恩,苗铮无以为报,便请一个朋友来教导公子几招护身的功夫,也许以后公子游历用得着,公子意下如何?” 苗铮没应好,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冒出一句惊人之语:“闻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背后主子的意思?”
闻方没料到会被苗铮突然捅破,脸上闪过一抹讶异,被苗铮逮了个正着。
苗铮自嘲一笑,出言堵住了闻方辩白的嘴:“行了,你也别解释了。你的功夫这么好,又怎会无缘无故跑到咱们家做一个小小的伙计,更不可能会为了阻止傅夫人进宫而特意来找我,这可不像是一个伙计做的事。”
也是,苗铮只是单纯了些,但脑子并不蠢。闻方含笑默认了,苗铮也不追问,双手一拱:“闻方,不管怎么说,我也谢谢你,后会有期。”
闻方也抱拳说道:“苗公子多保重,后会有期!”
很快,拐角处便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愈行愈远。
闻方目送苗铮离去,耸了耸肩,扭头往回走,刚走过拐角就对上了傅芷璇冷淡的脸。
“夫人……”闻方一愣,伸手挠挠腮帮子,脸上有被抓包后的窘迫和不自然。
傅芷璇板着脸盯着他:“闻方,你可有什么要给我解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