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沃刚刚告诉我,在去安全屋的路上,洛伦佐派人做掉了萨尔瓦托,一击毙命。”
朱塞佩愣了一下,在嘴里小声呢喃着向基督的祷告。他过了好久,才从莫大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并极力鼓动着某种冷静而又克制的语气,询问那位马尔蒂尼的二把手所造成种种罪行。他说:
“那么那些负责安保的士兵呢,那些在安全屋里受命接待的员工呢?他们都还好,洛伦佐那个杂种没有作出任何伤害他们的事情?”
泽维尔意识到那位顾问先生的紧张,他迅速的点了点脑袋,然后把双手按上朱塞佩的肩膀。他和这位顾问先生对视着,用某种温柔但不可置疑的目光,让朱塞佩保持镇定。他一边挑着眉毛,一边好声好气的表达着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安慰与抚恤,他回答说:
“谢天谢地,或许是因为之前定下的合约,巴罗内的一切人物都平安无事,不需要太过担心。”
那位小少爷以为,朱塞佩会因为自己的话语而感到一丝一毫的宽解,甚至一丝一毫的欣喜。但这位顾问先生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突然露出了某种彻底了然的神情。他冷笑起来,灰绿色眼睛里闪动着奇妙的光影。他用那刀锋般的视线,毫不犹豫的,剖开了那位小少爷所覆盖的虚伪面具。他的语气好像嘲讽,却又带着那么点无可奈何的感情,他觉得因为这种苍白谎言而纠结不停的自己好像傻瓜,以及因为这种不值一提的阴谋而扯出苍白谎言的小少爷,更像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蛋。他摇了摇头,向那位小少爷反问道:
“泽维尔,叔叔的小甜心,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萨尔瓦托活着出去?”
猛的被人戳穿了意图,即便始作俑者是那位顾问先生,泽维尔还是为此感到了一点莫名的困窘和失意。他以为朱塞佩连日来积压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宣泄的窗口,并从心底里担忧起自己的处境。他在那位顾问先生发怒以前,就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得出了一个悲哀的,毫无营养的决议。
他虽然为此感到挫败,却并不后悔自己的行径,他认为这件事情本就是该瞒着朱塞佩,只是不幸被发现了真相,所以才会产生这些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而且说到底,凭借他对那位顾问先生的了解,泽维尔并不能保证,朱塞佩不会因为这种太过荒谬的计划而变得歇斯底里。
哎,不管怎样,现在都是他道歉的最后时机。
“亲爱的,我向你忏悔,我并不有意要隐瞒这些事情。我只是……”泽维尔这样说着,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头,然后继续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你知道后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家族的事情而产生矛盾,更不希望是因为萨尔瓦托那个老杂种的性命。他活该这样,这是巴罗内的道义。” 朱塞佩沉默的,听着他的解释,仿佛是某种勃然大怒前令人担忧的宁静。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却似在拷问,似在反驳批评。泽维尔被他那种充满窥视意味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几乎以为他要召唤格尔马诺来干掉自己。他又连忙向那位顾问先生补充了几句,并和盘托出了其中的所有原因,
“听着,我不想被你认为是某种阴险的,不守诺言的人物,更不想因此被你厌弃。如果你为此真心实意的发怒,我可以向基督发誓,不再作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嗯……”
朱塞佩听了,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应允,他看着那位小少爷的眼睛,不知道该悲哀还是庆幸。泽维尔远比他所预料的,更接近一位黑手党的成员,也更接近某种不择手段的恶棍。他叹了口气,双手环抱着那位小少爷的身体,然后拿出年长者的风度来,宽宏大量的拍了拍他的后背。他说: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是我的首领,是我的上帝,你的决定就是我不可抗争的命运。我只是希望你……希望你有时候可以对我说一说这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这种,这种并不私人的东西,但我确实是想关心你,害怕你背负太多的责任和秘密。”
他顿了顿,又说:
“你知道的,我是第一次和人恋爱,总会有些奇怪的不太适应,或者一个人纠结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你无需为此担心,毕竟,我只是……对这种事情不太习惯而已。我会尽量改正,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痊愈。所以,不用那么在意我,你只要相信我永远爱你,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泽维尔被他抱着,听着他犹犹豫豫的剖白,忽然发现这位顾问先生实在是某种相当可爱的人物,并且具有一些相当可爱的个性。他实在搞不明白,一位三十六岁的大叔,是如何在从容淡定的同时,展现出一点奇妙的窘迫和患得患失的心情。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搞明白了朱塞佩那从昨晚开始的,心情抑郁的原因,他理解这种不安的感受,因为说到底,他也常常产生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他吻了吻那位顾问先生的嘴角,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