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塞佩很明白的,纽约方面的视线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身上离开。委员会的许多成员都上了年纪,需要找合适的,可靠的,聪明的人来接替他们的权力。因此,不光是在芝加哥地区,几乎每一个存在大规模黑手党的城市里,都充满了委员会所派出来的眼线,物色人选的探子。
但他还是对此有些好奇,想要弄明白唐吉拉迪诺抛弃旧友的原因,并想要弄明白他亲近巴罗内的意图。朱塞佩需要请求达里奥,让他去为自己打听一些消息,试图查出委员会在巴罗内的卧底。他要规划这件事情,如果运气好的话,泽维尔将能获得一些新的境地。
达里奥当然不会拒绝朱塞佩的请求,他决心联系几个在纽约的老友,和唐吉拉迪诺关系不远不近的那种,然后先行打听一下马尔蒂尼的口碑。再怂恿几个依旧活跃在社交圈的人物,去问问唐吉拉迪诺本人是否有退休的意望。
朱塞佩对达里奥的慷慨表示了由衷的感谢,然后又说了一些新年时期的客套,一点褐石大楼里的事情。泽维尔听不懂他们之间的,那用意大利语飞快进行的谈话。他只能抓住一些诸如“生意”和“关系”之类的词汇,但对于谈话的内容却彻彻底底的毫无头绪。
于是那位小少爷,只能可悲的,把注意力又转回了朱塞佩的身上。壁炉里的火苗,把橙黄的颜色投射在那位顾问先生的脸颊,并勾抹出一道浅浅跳动的轮廓。而他那金边眼镜的框架,在火光照耀下晕出一团闪亮辉煌,像极了一颗微缩了的恒星,吸引着泽维尔的全部目光。
泽维尔,那位小少爷,觉得事情很不正常,因为他无法抑制目光里的热度,正如无法抑制对朱塞佩的热情。他似乎是有瘾的,又似乎是中了毒的,既不能离开那位顾问先生的气息,又注定要被这种气息麻醉,溺毙,直至万劫不复的地狱。他是一个盲目的蠢材,被所谓“爱情”的幻觉蒙上了眼睛,从此心头只剩下一个人不经意的施舍,并为那些微不足道的施舍而回味良久,暗自心惊。
这感情,真是一种该死的,蛮不讲理的东西。
泽维尔充满自嘲的,如此归结了以上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得上某种诡异的疯病,然后做出一些无法用理智来衡量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以及这些事情的诱因,却都又带着那么点心甘情愿的成分,抑或是破罐子破摔的无奈情绪。
泽维尔对自己的无可救药感到郁闷而又绝望,或许爱上那位歇斯底里的工作狂大叔本身,就是一出彻头彻尾的闹剧。这种糟糕的心情持续到了朱塞佩和达里奥在门前道别的时候,那位顾问先生坐上汽车,有些欲盖弥彰的解释起了之前在壁炉边的对话。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唯一有些价值的,还是关于唐吉拉迪诺的事情。可是朱塞佩却不想让泽维尔知道这个部分,更不想让那位小少爷察觉出了自己的勤劳和好意。这里面无疑有些赌气和扭曲的原因,但朱塞佩向来固执,并且尤其擅长在可有可无的方面执着。于是,他低头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香烟,并抬手塞进了泽维尔的嘴里,和他解释说:
“达里奥问了我一些生意上的情况,只是年末惯常的客套。你也知道的,他的英语口音太重,我们交流起来不太顺畅……”
泽维尔听完,看着朱塞佩,颠来倒去的看着他,总觉得事情有什么问题,总觉得朱塞佩这句话说得有些心虚。可是他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初衷,就在那位顾问先生从烟盒里单手抖出香烟,咬在罗马雕塑似的,形状饱满的嘴唇的刹那,彻底走了样子。他看见烟卷上光滑的雪白绢纸,映着朱塞佩的血色淡薄的嘴唇,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柔软温润,甚至好像某种具有丝绒般光泽的奶油。
他忽然很想吻他,不是那种纯情的,略微一点甜蜜就可以满足的吻。而是那种把他按在怀里,压进胸膛,恨不得整个囫囵吞下,又恨不得彼此纠缠窒息而死的交流。
朱塞佩察觉到了那种好像要把他剥离拆解的目光,以及那目光中所潜藏的暗流涌动的情感。他有些愕然的回过头来,挑着眉毛无言询问着那位小少爷的意图。
泽维尔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心里的感情,居然没有任何一点可以宣之于口。而他明明清楚的预料了,接下来的行为会让朱塞佩生气,让他变得更加难哄。可他还是忍不住扔掉了手里的烟卷,并抓住那位顾问先生的领带,把他侧压在车门上,无视他的反抗,掰过他的下巴,和他激烈而又狂热的亲吻。
朱塞佩因为缺氧而头脑发昏,险些又要脱下西装,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和泽维尔去重复一些早就被论证了的,无聊而又低级的行为。但好在,他的理智尚存。于是他极力调动起自己那已经七零八落的冷静,试图推开泽维尔压上来的身体,并大声抱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