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塞佩听了,心跳猛的漏了一拍,他觉得自己的胸膛有些发闷,嘴里甚至泛起了苦涩的感觉。他知道,泽维尔终于要和他摊牌了,自己马上就要不情不愿的了解到那个可恶的情人的名字了。朱塞佩在悲哀的同时,还感到一阵巨大的无可奈何。说到底,他一个不配拥有爱情的娼妓,又该怎样说服一位浪漫多情的男人呢?
但他还是,仍旧,不得不,努力打起了精神。他缓缓的,从床边的衣架上,拿下了那件奶油色的丝绸睡袍,并把它披在了身上。雪白的羽绒被凹陷下去,温暖的,全然不似他那已近冻结成冰的内心。
朱塞佩坐在床沿上,仰着脑袋,看着那位小少爷异常严肃的表情。他呼吸了几下,确保自己可以承受住各种各样的打击,然后他说:
“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不然我该怎么安心的洗澡呢?”
泽维尔无言的点了点头,坐在了朱塞佩的对面。他身上带着些微的,初春夜晚的寒意,而那寒意好像是长腿的,带刺的,竟然可以渗进皮肤和骨髓里。泽维尔沉默着,让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他盯着朱塞佩那没戴眼镜的面孔,觉得那双灰绿色眼珠里的情感有几分罕见的真实。他说:
“朱塞佩,我收拾了那几个伤害桑德拉的杂种。”
“什么?”
朱塞佩几乎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花了大概一分钟的工夫,才弄明白泽维尔这阵子早出晚归的原因。他感到愤怒,为自己那愚蠢透顶的猜测,愚蠢透顶的心虚,也为泽维尔那超乎想象的行动。
可就在他想破口大骂以前,泽维尔却突然凑过去,用一双大手按着朱塞佩的双肩。安全距离被猛然突破的感觉让朱塞佩浑身一颤,他情不自禁的望着泽维尔的眼睛,想从那双猛兽般的眼睛里找到一点熟悉的情绪。
但泽维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与他呼吸纠缠着呼吸,他似乎是个陌生的人物,是个朱塞佩完全不能预料的人物。这让那位顾问先生汗毛倒竖,并本能的架起了全部心防。
泽维尔知道,这件事情最好烂在他肚子里,一辈子也不要和人提起。然而他却感到一股莫大的压力,这种压力催促他向人倾诉,向最信赖和深爱的人倾诉。尽管那倾诉本身也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但他依旧惊讶于自己的冷静,他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头脑清晰,条理分明,他甚至可以察觉到朱塞佩脸上那一丝一毫的,恐惧的表情。 “你要知道,你和毒贩们达成的交易,是巴罗内和其他组织的约定,不是桑德拉的公平。”泽维尔神色平静的,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和朱塞佩解释,他说:“所以我找了几个帮手,几个不会被条子查到的帮手,然后做成街头斗殴的样子。我和他们是单独接触的,没有动手,也不想告诉桑德拉。我只是坐在车里看着他们拳打脚踢,然后像买东西那样付完了钱,了结了这笔生意。你无需担心,我没有闹出人命,只是要他们痛苦而已。”
朱塞佩听了他的解释,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基督,泽维尔,那个小少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他想劝说几句,告诉泽维尔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可是他的脑袋眼下却被惊愕与怀疑充斥得毫无缝隙。朱塞佩不知该从何说起,他该斥责那位小少爷的轻率,还是背地里搞一些见不得光的动作?但是,泽维尔又有什么错呢?他做得足够小心,他也有他自己的道理。
只是,只是这不像他的小少爷而已。
朱塞佩弄不明白,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是什么让泽维尔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并非执着于过去那个冲动易怒,并且不谙世事的少爷,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现在的泽维尔才像一个真正的黑手党成员。但朱塞佩还是不安,他觉得眼前的泽维尔太过陌生,好像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替换进了那副躯壳。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充满魄力的眼神,并一边颤抖着眼睫,一边说:
“泽维尔,这不是会不会被条子发现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你该和我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和你商量……然后被你劝服,放弃应有的道义……朱塞佩,你不得不承认一个既定的事实。我和你是不同的人物,有着不同的思考。我没有办法像你那样处理问题,可是你不能……你迟早不能干涉我的决定。”
那位小少爷觉得有些内疚,并深感自己的无情。可他觉得,此时此刻,必须要把这件事情阐明。因为,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莫大的福音。泽维尔说完,忐忑的望着那朱塞佩额前的碎发,并看那碎发上因呼吸而颤动的光泽。他害怕,害怕那位顾问先生质疑他的说辞,害怕到想要用力亲吻他的地步。
“泽维尔……”朱塞佩过了好久,才抬起了他的眼睛,一双灰绿色的眸子里映着灯光,灿灿如星。他叹了口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