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也不会闪躲,就那么和她一直对视着,就好像是眼睛里有对无形的磁石,吸引着彼此不断地靠近。
但她总是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在他的目光下,羞红了脸,进而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笑着在他怀里闪躲着。
里的音效声打断了宋歌的回忆。
她转头看向屏幕里的孩子们无邪的笑脸,这才彻底地清醒了过来,继续着自己的演讲。
“这是我们合作的一个位于云南凉山的小学。她们有整洁的课桌,明亮的灯光甚至是电脑投影仪。但是,教育的提升并不仅仅是硬件上的提升。“
她按下手中的触控笔,屏幕中出现了一张信件的照片,信件中的字体稚嫩,甚至是有点歪歪斜斜。
她模仿孩子的语调,念着信中的内容:“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好,我是小。我想请问大哥哥大姐姐能不能给我送一部手机,我想玩王者荣耀。“
台下顿时传出一阵笑声。
“我还想和我的妈妈视频电话,因为她已经两年过年没回家了,她说回家路费太贵了。我想毕业了就去工厂赚钱,我听说一个月能有四五千块钱的工资,这样子我就可以自己买手机,帮妈妈付回家的路费了。“
宋歌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扫视了一圈台下的观众。她们放下了刚刚的笑容,逐渐陷入思考当中。
“孩子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现实的校舍,同样也需要心灵的校舍。“
接下来的演讲中,宋歌具体叙述了她们项目的实施过程和最终成果。
最后,宋歌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旁边的同事激动的朝她探头,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宋歌朝同事笑笑,感谢她的鼓励。
谈笑间,宋歌忍不住抬眼查看前面的那个座位。见那个座位已经空了,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此时,宋歌的室友章芸正好发来语音通话邀请。
宋歌在脑子里想了想接下来的日程,觉得并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便拿起手里的包和羽绒服,准备开溜。
宋歌边和手机里的章芸聊天,边走到门口。
不知怎的,她突然停了下来,迅速地侧身把整个身子藏在了柱子的背面。
她看见本来以为已经走了的那人,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拿着大衣和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低着头,拿皮鞋跟磕台阶,一下两下。
那头似乎是说了个什么笑话,他微微展颜,露出几分轻松的模样。谈话间他又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的车。
宋歌想,真是一副志得意满,成功人士的样子。同时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开始担心起来。
他老是这样,明明这么怕冷,却还不肯把外套穿上。每到冬天,他总会得一场感冒。寒冬腊月,也就穿件单薄的衬衫外搭大衣。有时,不得不走出公司,他就会两只手插到大衣口袋里,缩着脑袋,快步往前走。
那时的她总喜欢在他身后,看着他这幅滑稽的样子偷偷笑。
但这又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发烧感冒,也自然会有旁的人为他倒水添衣。
在宋歌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时,徐静不知什么时候打完了电话,转头看到了藏在柱子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她。
他顺势把手机放回裤兜,转过身,朝宋歌走过来。
他朝宋歌伸出手。
“你好,宋歌。今天天气真好。”徐静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空,说道。
宋歌在内心深处深呼吸了一下,才鼓起勇气,伸手与他相握。
他的手心并不像他的面部表情一般镇定,似乎还渗着一层不寻常的薄汗。
她想要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却无果。
徐静似乎是吸取了不久之前的教训,将她的手握得牢牢的,就好像要把她的血肉都捏在手心,直至和他的融在一起。
“你最近好吗?”徐静的眼睛直直地盯宋歌,仿佛要望穿着两年未见的时光,将所有错过的她的样子全都补上。
“你觉得我过得好吗?”宋歌看他故作深情的样子,嘲讽地反问道。
没想到他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怕你过得不好,又怕你过得太好。”
这时,大厅里的人潮渐渐多了起来。
宋歌担心会被认识的人看见,急忙想要挣开徐静的手。
但她又生怕其他人会注意到两人之间的不寻常,不敢大幅度地挣扎。
有熟悉的人经过他们的身旁,朝宋歌微微一笑,打招呼致意。
宋歌怕被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硬是牵起嘴角僵硬的微笑,欲盖弥彰地说出一些客套话。
“徐总,你好。谢谢你参加我们基金会的年度晚宴,以后还请您多多支持。“
徐静看着她故作镇定的样子,手上稍微一施力,把她往自己身侧带近了几步。
“徐总?宋歌,你叫我徐总?“ 宋歌看到他眼底的情绪翻滚,其间夹杂着一点点的期盼与恳求。
他手指上的戒指正牢牢地烙在宋歌的指节上,那指环的凉意,瞬间爬满宋歌的四肢。
她低下头,把视线凝固在那个冰凉的环上,她的声音似乎也被冰冻住了。
“我还能叫你什么呢?某某的先生?”宋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声音里的哽咽,她抬起头来,看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徐静眼神闪烁了一下,手上却仍固执地抓着宋歌的手,不肯放下。
在他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的解释的话在此刻却变得格外生疏。
过了半响,他才憋出一句苍白的“你听我解释”。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也没有立场来听你的解释。今天只是一场意外,徐总,麻烦你让一下。”
宋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徐静的话,向远处的同事那边跑去。
离开徐静的身边之后,宋歌便离开了酒店。
宋歌将自己牢牢地包在羽绒服里,试图汲取一些温暖,以抵挡呼啸的寒风与内心刺骨的寒凉。
今年冬天真冷啊。
宋歌的心在寒风下,颤了颤。
她的大脑里仍在回放着刚刚与徐静的对话。在她内心深处的一个角落似乎还在恬不知耻地期待着他的解释。
她以为她能够忘记,那刹慌乱的拥抱,那盏在深夜里不灭的暖灯,那双在雪地里牵起的手,那个马路旁,想要让全世界暂停的亲吻。
这么多年来,她拼了命地想要将他忘掉,却忘了他给她带来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成为她的一部分。
人又怎么能将自己的一部分生生剥离呢?
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后还能用莲藕再造一个身躯,可她该如何将她的心,她的习惯,她的思维方式一同切除,又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填补余下的空白呢?
他说,如愿以偿。
宋歌用脚上的高跟鞋踢了踢路边的石头,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怪诞和讽刺。
徐静,你真的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大学毕业之后,我的梦想是有一份不错的工资,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遇见你之后,我的梦想是和你一起,扫除积弊,创造更好的企业,更好的药品。
再然后,我希望,在星期六的早晨,和你在一个房间里,各干各的。
也许你会坐在床对面的扶手椅上,看昨晚还没看完的项目计划书,笑着数落我,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那时的我一定会惬意地趴在被窝里,看着太阳一寸寸地透过白色纱帘,落在你的脸上。
结果现在,你祝贺我,说我如愿以偿。我偿得究竟是什么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