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徐静一切如常地与客人寒暄告别。
客人走后,他的脸才重新回归面无表情的常态,只是略带烦躁地解开了衬衫顶部的纽扣。 他想从裤兜里面去掏烟盒,摸到裤兜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戒烟好久了。
他转头问旁边的助理:“有烟吗?“
助理有些吃惊地望着他。
徐静在半年前被医生严令禁止抽烟。说是再抽烟,他的胃溃疡就好不了了。
从那以后,徐静的身边就再也没有烟的出现。
就算是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投标,熬了几场大夜,急需一根烟提劲的时候,他也没问过一句。
徐静见助理没有回答,便把头转了回去。
他抿着嘴,抬头望着前方,眼睛却没有聚焦,像是想要透过水晶灯看到些其他东西。
徐静想得入神,连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他的身前,助理已经上前把车门打开,都没有注意到。
他到底说了什么让她笑得这么开心呢?
以前他们交往的时候,他也鲜少看见宋歌笑得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直到他终于反应过来,一只手扶着车门准备上车的时候,还不忘转过头问站在车门旁的助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吗?“
助理被他突然的提问弄得摸不着头脑,连忙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没有吧?“
徐静这才将脚迈入车中,自嘲一笑。
是啊,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穿什么,笑得开不开心,因为谁的笑话而笑得前仰后合呢?
车慢慢地汇入车流之中。
市的晚间交通总是一团糟,他们被困在了车阵里。
徐静用撑在一侧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又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
,放在手上把玩着。
他打开了通话页,带着几分犹豫按下几个数字,又突然神志回笼,按下了锁屏键,将屏幕中的一切都匿在漆黑之中。
他转头看向窗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浪漫的江边,繁华依旧。
人潮还是这般密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仰头看着天空。
徐静抬眼朝空中看去,原来是有无人机表演。
数百架无人机升空,在空中变换着形态,相继摆出音符,爱心和‘marryme’的形状。
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这就像是一场庸俗的喜剧,嘲笑着他内心的荒芜。
突然,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在玻璃窗前,笑意盈盈的宋歌与无人机摆出的音符字样。
他身体迅速朝前倾去,死死地抓住副驾驶座座椅的靠背。
尽管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对司机吼道:“掉头!“
说完后,他拿出了刚刚把玩已久的手机,迅速地按下几个数字,拨了过去。 他的眉心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唱得欢快的彩铃里拧得越来越紧。
司机听到徐静的指令之后,用尽自己毕生的功力,在车阵中,左插右闪地挤到了红绿灯靠前的位置。
眼下他真的别无他法,只能绿灯再次亮起了。
坐在副驾驶座的助理见徐静愈发着急,就连被大少当面泼了一杯酒都没有改变的面色开始变得慌乱,便转过身安慰,“徐总,您是有什么东西落在餐厅里面了吗?要不我打电话给经理,让他先收起来,别被其他人拿走了。“
徐静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着了魔似地不停打着电话。
间或抬头查看红绿灯的倒计时。99,98,97。
徐静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情绪,低头骂了一声脏话之后,挪到了后座的另一边,径直打开了车门,将两条腿迈了出去。
他几步跨出车阵,逆着车流的方向,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
被留在车上的助理和司机,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说话,但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同样的信息,徐总不会是疯了吧?
助理愣了一下之后,才连忙跟了上去。
可就这一下,徐静早已经跑出十米开外的距离。
徐静在车流中奔跑着,解开的西装随着他的手臂摆动,在空中凌乱着,全然不似刚才在饭局中那般西装革履的齐整模样。
助理跟在徐静的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马上就要断气的时候,终于在酒店的电梯间门口看到了徐静的身影。
徐静一只手用力地迅速敲击着电梯按钮,仿佛要把心中的焦急全部发泄在这无辜的按钮之上。
助理刚想快走几步跟着徐静进入电梯,就看到徐静已经把电梯门给关上了,就好像完全看不到正朝电梯跑过来的他似的。
电梯“叮“的一声,宣告达到目的地,电梯门缓缓向两侧展开。徐静这时反倒停在了门前,抬不起脚步。
直到电梯即将关闭前的一秒,他才把手伸了出去,卡住电梯。
三年来,他无数次在梦里听到她笑着叫他的名字,“徐静,徐静,徐静。“
她的声音不像寻常女生般细而透亮,反而带着点沙哑,就像清晨刚睡醒还没来得及喝水时发出的声音。
但这把声音却是他最怀念的。寻常叫他时,她的声音是脆生生的,嘴角还会同时蹦出一个酒窝;生气时叫他,她就会把这两个字念得飞快。
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才走到迎宾处,指着宋歌坐着的位置对服务员说:“麻烦你把那位女士叫出来一下,这边有个惊喜要给她。“
此刻,他已下定决心,哪怕她恨他,他也不要再做毫无意义的等待,严守规则的绅士。
他知道,他疯了。在看到她对着那个男人笑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嫉妒得发了狂。
他不会让那可笑的契约捆住他和她的下半辈子。
如果她害怕,她犹豫,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来走完着所有的路,背上所有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