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吏员每日进出内阁,还要负责上传下达内阁的奏章文书,其实非常接近核心决策圈。
看起来不起眼的职位,其实门门道道很多。
比如这呈送公文的时机,各衙门送公文过来,如果是不好的消息,那就要贿赂这些吏员,夹在报喜的公文中塞上去,或者趁着阁老们心情好的时候再送上去。
如果不打点好了,胥吏在阁老心情不好的时候将你部的公文送上去,肯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或者直接被内阁驳回。
还有就是孙丕扬这种情况了,办的事情内阁总也不满意,但是阁老也不说哪里不满意。
这时候只有贿赂这些老吏,他们在内阁办事久了,反而要比当官的还知道阁老们的心思。
孙丕扬出了银子,这个姓葛的老吏这才说道:
“要我说,你们吏部拟的这份名单,阁老能满意才怪呢。”
“苏泽在福建浙江造反,朝廷已经是宽宏大量,没有追究朝廷中浙闽籍官员,但是你们吏部推升的名单中,怎么还有浙闽籍的官员呢?这就算是徐阁老批了,司礼监也不会批红的。” 孙丕扬毕竟年轻,而且他是吏部主事,所拟定的这份推升名单都只是六品以下的小官。
他说道:“内阁不是说苏贼造反,对闽浙官员不追究吗?那苏贼的三个好友,不是也还在翰林院好好呆着吗?这次拟任的官员我们吏部都考察过了,和苏贼绝对没有勾结。”
这老吏立刻说道:“朝廷不追究,是宽慰人心的!这不是苏贼势大吗?朝廷只是不追究,没说还让你们吏部给闽浙官员升官啊!”
“你们做官的,也不揣测陛下的上意啊?若是这个时候还提拔闽浙官员,要是他们跟着苏泽造反了,你们吏部怎么办?内阁怎么办?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啊!”
孙丕扬终于低下了头说道:“那今日我就不去拜会阁老了,回去改改再来。”
这姓葛的老吏收了银子,倒也对得起这份银子,他又说道:
“下次这推升名单要用烫金簪花的帖子誊录,还有这里格式要顶格写,对了,这个人的名字犯了徐阁老祖父的避讳了,不要列他。”
“还有下次你们吏部‘请教’的时候午后再来,一般那时候内阁公务少些,阁老刚休息过心情也好一些,切莫不要大清早就送来。”
孙丕扬连忙表示感谢,这才匆忙的离开了内阁。
王锡爵没由来的感觉到了一阵恶心。
与此同时,苏泽正在福州市舶司议事堂的屏风后,听着福州市舶司的署吏们议事。
陶公公上次受了惊吓后,就一直告病,福州市舶司如今就是几个小太监和市舶司各部门的署吏商议着办事。
苏泽手下也实在没有多余的人才了,就让福州市舶司这么运行着,没想到这段时间福州市舶司一直没出什么差错,苏泽想起来就来市舶司视察。
接待苏泽的是陶公公麾下的一个小公公,这个小太监姓言,一直跟着陶公公做事,因为熟悉市舶司的工作,被苏泽指定为暂时执掌市舶司。
“这段日子市舶司没出什么差错,言公公做的不错。”
“大都督谬赞了,市舶司这段时间都是大家群策群力的功劳,小言子可不敢居功。”
“以后别用小言子自称,你们都是大都督府的署吏,不是皇宫的奴才了。”
小言太监听得心暖。
苏泽好奇的问道:“群策群力?你们是怎么做的?”
小言太监说道:“市舶司马上就有一场会议,大都督有兴趣旁听一下便知。”
“不过,还请大都督在屏风后旁听。”
苏泽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大都督在场,怕大家不敢发言。”
“这个好办。”
苏泽点点头,他坐在屏风后,并没有出席在议事堂内。
这次参加会议的,是市舶司几个部门的吏员,再加上负责缉私的两个营长,用大明的标准来看,在场的包含小言太监在内,一个有品级的文武官员都没有,全都是胥吏。
小言公公拿出一块惊堂木,拍了一下说道:“今日的议题,昨天已经通知各位了,议的就是琉球使团中有商人谋取私利,帮着倭国走私新币的问题,还是按照老规矩,每人一炷香的时间,大家依次发言。”
“从缉私处开始吧。”
一名老吏站起来说道:
“从去年我们缉私处抽检就发现新币外流的问题了,倭国缺钱,陶公公新铸的三仙币质量精良,在倭国很受欢迎。于是倭国商人委托琉球使团在福建多收新币,我们缉私处已经发现六次走私铜钱出海的案件了。” “铜钱外流,导致福州钱荒,这是应该上报都督府的大事情。”
这个老吏说完,小言公公又点了下一个吏员发言。
苏泽惊奇的发现,这帮吏员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对于货币经济的认识也比较浅薄,但是在小言公公的主持下,竟然逐渐将这个问题讨论清楚了。
问题很简单,就是倭国没有合格的铸币技术,所以一直在用大明的铜钱。
自从陶公公铸三仙币后,倭国开始流行这种精美的铜钱,倭国商人开出重金,琉球使团中有商人见到利润,于是在福州走私铜钱。
货币外流,在重商主义时代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这些吏员轮流发言,竟然将这个问题讲清楚了。
小言公公这个会议主持,没有对这个议题发表任何意见,而是维持会议的秩序。
比如别人发言的时候,小言公公就会阻止别人插嘴,让发言的人充分表达自己的观点。
又或者讨论的内容偏题的时候,小言公公也会拉回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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