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聪浸父子就在城中住下,凤阳皇城的伙食也仅仅是能够温饱而已,毕竟这些宗室都是圈禁的犯人。
但是就算这样,也要比山西很多宗室的生活好上太多了。
朱聪浸的儿子朱华烨每天都吃了饭,就站在凤阳皇城的城墙上看着远方。
对于这个儿子,朱聪浸充满了愧疚,朱华烨早慧,五岁就读书认字,若不是宗室身份拖累,说不定还能考上秀才。
“报纸来了!新报纸来了!”
被圈禁在这凤阳府的王城中,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看报纸也就成了这些宗室废人们最大的工作。
除了张居正主编的《皇明官报》之外,在凤阳皇城中也偷偷的有《警世报》和《通言说》在地下发行。
朱华烨到了凤阳城中,就将以前发行的《警世报》全部都认真的读了一遍,今天是新报纸到的日子,朱华烨立刻跑去等着新报纸。
“好呀!大都督这篇文章,真的是写的太好了!”
朱华烨读完了今日的报纸,对着朱聪浸说道。 朱聪浸接过报纸,这竟然是苏泽亲自所写的,讨论明廷藩王宗室问题的文章。
“《宗藩论》?是苏泽亲自写的?”
朱聪浸当然也知道苏泽的名号,等他看完了这篇文章,也忍不住说道:“没想到这么一个反贼,竟然是最了解我们藩王宗室问题的!苏泽此言真是鞭辟入里啊!”
朱华烨说道:“大都督这句‘削巨室以养黎庶,绝宗锢以解民梏’,真的是写出了解决宗室问题的方向!我大明朝就是宗亲巨室太多,普通宗室又被宗法束缚,不能自由择业。”
朱华烨又说道:“这样的大明朝,还不如反了算了!爹,我听说宗室在东南也不会特殊对待,可以自由从事任何职业,甚至还能从军从政。”
朱聪浸沉默不言。
朱华烨说道:“我们堂堂大明宗室,要被圈禁才能吃饱饭,那些藩王大宗却每日鱼肉百姓,这样的朝廷还不如反了算了!”
凤阳皇城中自然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但是京师却稍微热闹了起来。
京师,腊月二十九。
朝堂诸公终于可以暂时忘记这一年中发生的倒霉事情,筹备过年的事情。
不过今年的新年注定也不会是个多么愉快的新年,三大殿的修复工程修修停停,南方的战事还在继续,朝廷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今年内阁首辅徐阶倡议,内阁和三品以上的大员都不领薪水,三品以下的官员暂只领一半的薪水,等到年节过后再发剩下的。
这自然又让徐阁老在京师中的声望又降低了一些。
这位清流出身的阁老,如今的名声已经直追他的前任,大明朝史上第一大奸臣严阁老了。
另外说一句,严嵩之子严世蕃已经被皇帝下令斩首,这位权倾朝野的小阁老,临刑的时候流泪痛哭,据说砍头前吓得屎尿都流出来。
严嵩原本只是被勒令致仕回乡的,可是回乡的路走了一半,江西就被苏泽给占了。
等到严世蕃被斩首后,严嵩也立刻被追回一切待遇,皇帝下令查抄了严嵩的家当,然后将严嵩囚禁当地囚牢中。
徐阁老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自己的府中。
“大少爷回来了吗?”徐阶将擦脸的毛巾递给管家,开口询问道。
“回老爷,大少爷还没放衙。”
徐阶皱起眉头,自家儿子接了严嵩儿子的差事,主持修建三大殿修复工程,日夜在工部和皇宫里忙碌,父子关系却日益紧张。
原因也很简单,对于儿子徐璠来说,修建三大殿是皇帝交给他的差事,做好了是他的功劳。
虽然朝廷因为东南的问题已经下旨停止修建三大殿,但实际上徐璠却上密揭,提出“缓修”的建议。
这项建议自然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如今三大殿修复工程又断断续续的开工起来。
可是无论怎么“缓修”,这样巨大的工程都是需要人力物力的,如今朝廷用人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徐阶这个内阁首辅也头疼的不得了。
所以每次徐璠去内阁找徐阶要人要钱的时候,父子两人的关系都非常紧张。
临近年关了,徐璠干脆都不怎么回徐府,平日里夜里就住在工部衙门中,或者和朋友达旦饮乐。
徐阶这个平日里公认的以“柔”治政的内阁重臣,在家里终于露出怒容来。
他对管家说道:“去,把大少爷叫回来,我有要事!”
徐阶在书房中坐了良久,满身酒气的徐璠这才回到府中。
闻到了徐璠身上的酒气,徐阶皱眉说道:“国事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外面喝酒,也不怕言官参奏你吗?” 徐璠如今也是工部侍郎了,在大明朝也算是高级官员了,又主管着修复三大殿这样的重要工程,自然不可能和以前那样乖乖挨训。
徐璠不阴不阳的说道:“只要爹能拨足大工所需人手和钱粮,再多的言官弹劾儿子都不怕。”
徐阶举起手指着儿子,好半天才冒出一个字:“哎!”
徐璠还以为自己占理,他立刻说道:“爹!大工可是陛下亲自交给儿子办的,这是陛下对我们徐家的恩宠,办好了可是荫及子孙的大功劳啊!您怎么就不上心呢!”
徐阶看着大儿子,他突然理解自己老上司严阁老对儿子的心情了。
徐阶叹息说道:“还荫及子孙,我看是祸及子孙。”
徐阶又说道:“听说你掺合裕王府娘家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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