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下旨,惩办在鳌山灯会中搜刮民脂民膏的锦衣卫和太监,全部移送法司审判,诸位快点起来吧。”
就这?
王用汲问道:“敢问阁老,清远伯父子有何惩处?”
杨博尴尬的说道:“事情办成这个样子,清远伯父子并不知情,他们也是为陛下做事急切了些,被手下小人蒙蔽。”
王用汲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陛下同意停罢鳌山灯会吗?”
杨博继续说道:“今年有外藩使者入朝朝贡,陛下办鳌山灯会是为了显示我上国气象,不能停罢。”
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害人的鳌山灯会还要继续举办,王用汲将杨博的衣服解下,继续跪在雪地中说道:
“臣要继续阙庭!”
不过他身后的言官倒是有几个站起来了,毕竟他们当中有些也是为了博取直名,而不是真的为民请命。
杨博有些尴尬的说道:“王御史,这都是为了朝廷大局啊!”
这下子王用汲身后又有几个御史站起来,跪在雪地中的就剩下王用汲一个人。
王用汲只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憋屈,大局大局,事事都是大局,可京师那些年节前家破人亡的百姓就是大局的牺牲品吗?
杨博还在一脸和善的规劝自己,高拱别过脸去,不敢和自己对视。
刚刚和自己跪在雪地里的同僚都已经站起身,甚至还有人过来帮着杨博劝说自己。
王用汲将手里的奏章放在雪地上,又将头上的官帽压在奏章之上。
“臣请辞官。”
说完这些,王用汲也站起来,干脆的转身而去。
高拱转过头,看向王用汲这身穿青色官袍的低品文官,只看到王用汲一个人孤单的走在雪地中,只留下一串脚印远离了巍峨的宫阙。
隆庆元年(嘉靖四十二年,公元1563年)最后一场明廷风暴终于过去。
王用汲辞官,他向都察院交还大印,就带着家人在年前离开京师。
隆庆皇帝对剩余11名阙庭的言官进行了口头夸奖,但是都将他们从言官的位置调到了清冷衙门。
虽然都升了官,但是只要是熟悉大明官场的,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
皇帝命令东厂查办锦衣卫和太监中的不法事,可是东厂和锦衣卫本来就是一家,这一次东厂的人也从中分到了好处。
查来查去,最后锦衣卫和太监一个没动,只是从帮着锦衣卫和太监搜刮的泼皮无赖中,抓了几个出来顶罪。
清远伯父子安然无恙,立刻对在顺天府告状的商人进行了打击报复,这些商人要么被顺天府衙役抓进大牢,要么家产全部被抢走。
朝廷又对《京师新报》展开了新一轮的禁报活动,因为实在找不到《京师新报》的印刷坊,顺天府知府想出一个办法,既然没办法禁报,那就将卖报的人都抓起来。
顺天府在城外找了一些破旧的房子,说是开设养济院,将城内流浪的孩子全部抓进去,不允许这些孩子进城卖报。
不过陆添寿提前得到消息,将《京师新报》的报童都保护起来。
顺天府的衙役抓不到报童,除了将京师街头的流浪儿抓了一空,还抓了不少百姓的孩子。
这些百姓丢了孩子,找到城外的养济院,又被衙役勒索“伙食钱”,要不然就不肯将孩子放回来。 这让本来就年关难过的百姓雪上加霜。
就在除夕这一天,京师街头一夜之间张贴了无数份《京师新报》,这一次没有报童贩售,而是直接贴在树上,贴在墙上,甚至贴在不少人的家门上。
报纸没有其他版面,只有一篇署名“王用汲”的文章。
文章揭露了清远伯借鳌山灯会搜刮百姓的全部证据,又用亲历者的视角,详细讲述了左顺门阙庭的经过。
顺天府知府知道消息,连忙派遣手下衙役前往撕毁,可是街头巷尾贴的报纸太多,很多百姓将报纸收藏起来,顺天府这点衙役根本来不及撕毁。
在这么一场风波后,沈一贯没有再出手,明廷京师终于迎来了新年。
隆庆二年元宵,鳌山灯会如期举行。
庞大的“鳌山”上各种形状的彩灯闪烁,绚丽的焰火不停燃放,更有钟鼓司优美音乐里,宫娥们翩翩起舞。
隆庆皇帝带领群臣,一边赏看灯会,一边对身边的黄台吉问道:
“卿以为这鳌山灯会如何吗?”
黄台吉站起来,躬身说道:“天朝上国气象,宛如仙境!臣在草原所未见也!”
过年期间,黄台吉也一直在和李春芳谈条件。
黄台吉并不是蠢笨的人,相反他十分的精明,很快就意识到了明廷官员的软弱。
因此黄台吉的态度咄咄逼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但是李春芳也是人精,他听出了黄台吉的讹诈之意,反而放下了心。
既然只是讹诈,那事情就还有的谈,如果蒙古真的要入侵,那就不会这么谈了。
果不其然,黄台吉提出了蒙古的条件:
其一,明廷向蒙古提供“低价”丝绸五千匹,并“赐给”俺达汗茶五千斤。
其二,再开宣府、宁夏、榆林贡市,让蒙古向大明“朝贡”。
其三,这一次黄台吉要带走京师铁匠五百户,火药匠三百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