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佐慎重的说道:“先收治重病,再收治轻症?”
“重症的病情棘手又不好看,患者还没钱治病怎么办?”
“轻症的患者有钱看病,治疗起来还容易,你选哪个?”
这下子罗兰佐彻底傻眼了。
梁孟元没有给他的问题答案,而是说道:“无论怎么发展,医疗的资源都是不足的。”
罗兰佐点点头,即使是在苏州,李时珍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都人满为患,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在此时的西方,医疗更是一种稀缺的资源,普通百姓只能找游方医生,甚至找吉普赛人弄点草药。
梁孟元说道:
“如何将有限的医疗资源,分配到所有人患者头上,这就是一个医学伦理的问题了。”
“我思考的问题,不是如何给人治病,而是怎么构建整个医疗的体系。”
梁孟元看向罗兰佐说道:
“我听说过你的故事,罗兰佐,你是为什么要成为一名医者?”
罗兰佐坚定的说道:“我想要和曹医官那样,帮助更多的人。”
“那就记住你现在这个想法吧,好好学习你的医术,用你的医术去帮助更多的人。”
“那梁生你呢?你要怎么做?”
梁孟元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
“我有一位族兄,整日都在研究律法,他想要用一套法典来规范所有人,通过律法来维系整个社会的运转。”
“这样不好吗?”
“好,当然好,但是律法这东西,如果太严,就是秦法害民,如果太松,那必然会出现钻研律法牟利的人,律法反而会让请不起讼师的穷人不公平。”
罗兰佐点点头,他在威尼斯的时候就是商人,作为商人也经常和法庭打交道,自然明白梁孟元的意思。
“医疗,是不可能单用律法来规范的。”
罗兰佐连忙点头。
梁孟元说道:“道德和伦理,也许是一条路。”
但是罗拉佐想到了自己那个虚伪的岳父,又说道:“可是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伪装的很好的坏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伪君子吧?”
罗兰佐点点头。
梁孟元说道:“道德不是律法,它从来不是用来规劝所有人的。”
“只要有一些人能被道德约束,那就是道德的成功。”
“善行得到鼓励和尊重,恶行得到唾弃和咒骂,这总比善意被辱骂,恶行被叫好的世界强上无数倍吧?”
罗兰佐连忙说道:“梁生,你的研究真的很有意义。” 梁孟元抬起头看向天空说道:
“大都督曾经说过,这世界上最让他着迷的,就是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令。”
罗兰佐也抬起头看向天空,不由的痴了。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苏州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家店铺挂上了花团锦簇的匾额,这是东南店铺开张的新习俗,通过开张仪式来宣传,同时也为了讨一个吉利的彩头。
不过这家店铺却没有多少客人进门,这是一家讼师行。
随着苏州府打官司的人越来越多,苏州城的讼师也越来越多。
这些讼师研究律法中的漏洞,而随着律法条文更加的完备和复杂,单独一个讼师已经很难完成全部的开庭工作了。
而讼师也从全能型的职业,变成了更多的细分领域。
研究专门打合理官司的讼师,专门打刑事官司的讼师,专门处理民事合同纠纷的讼师。
甚至连整个打官司的流程都已经细分下来,有专门负责起草讼状的讼师,还有负责查询法条和以往判例的讼师助手,还有专门负责上庭辩论的大讼师,就和工坊一样,所有的流程都被细分下来。
这一家讼师行就是苏松地区有名的大讼师方境所开的讼师行,这位大讼师专攻合同契约的官司,曾经创下十场官司全胜的记录。
不过百姓对于讼师这个行业还是本能的厌恶,特别是最近报纸上也出现了一些讼师帮着富人脱罪的新闻,这自然更让这个职业的风评更差了。
厌恶虽然厌恶,但是很多读书人家的子弟,开始将子弟送入讼师行去做学徒。
方镜并不在乎开业的冷清,在讼师行开业之后,他立刻召集手下开会。
“本讼师行开业的第一个案子,是这个案子。”
所有学徒和讼师助理都拿到了卷宗,方镜的首席大弟子突然说道:“师父,咱们讼师行第一起案子竟然是公益案件?”
所谓的公益案件,是最近苏州府刚刚出台的规定。
每一家注册执业的讼师或者讼师行,都需要定期给没钱请讼师的穷人免费打几场官司,如果不能打够公益案件的官司,就会失去执业资格。
不过这只是政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些生意火爆的大讼师,会接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官司,迅速完成这个指标。
作为讼师行的第一起案件,竟然是公益案件,这让学徒们非常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