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你觉得怎么样?”靠在一棵老槐树下的周瑜嘴唇发白,神情疲倦,右臂上只是简单的包扎,鲜红的印记都透了出来。
“主公,我并无大碍。”
周瑜强忍着疼痛想搀扶起身,孙策赶忙蹲下身子示意他不必起来,叹道:“清点过后,将士们伤亡过半了。”
闻言,不知是伤口撕裂还是心疼的打紧,周瑜下意识摸向伤口眉头一皱。
今天那样的动静,伤亡四千多人的结果周瑜当然心里已经有所预见,可真真切切的听到这个数字后依旧觉得触目惊心,脑海里只浮现了左氏春秋里的一句话。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自己设计于泊县可以说是完全为赵云量身定制的,他不去泊县转去庐江的可能就已经够让人无法理解的了,可最后却是出现在了锦阳山上,周瑜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赵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看穿自己的部署。
让骑兵下马当成了步兵,这等同于舍长取短,怎么看都不合理。
可偏偏是这最不合理的选择,却是唯一可以反制他备了海量铁蒺藜的办法。
这件事,对于周瑜的打击很大。 广陵之战后,他就开始琢磨林墨,想象着有朝一日在智计上与他碰撞出惊世骇俗的火花,最后或许有机会略胜一筹成就千秋的霸业。
可叹啊,连林墨的影子都没看到竟然败给了一介武夫的赵云。
这对于周瑜而言,近乎是羞辱性的战败。
“黄昏时撤走,若非子明他们在通道上铺满了铁蒺藜,只怕大军根本没机会撤离,也算是救了我们。”眼看着周瑜陷入悲戚之中,孙策补上这么一句,算是安慰吧。
当然,这也确实是事实。
仗着天黑视线不好,江东军士抛下的铁蒺藜还是扎伤了一部分吕军的,也为他们争取到了脱离战场的机会。
“此番战败,罪皆在我……”双眸湿润的周瑜哽咽道。
“接下来该怎么打算。”孙策话锋一转。
周瑜缓缓抬头直视自家主公,嘴巴张了张却无话出口,犹豫少顷才挤出一句话,“主公,回江东吧。”
“我们筹备了这么久,血战数月,折损了这么多的兵马,就这么撤回去?”孙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公……”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嘴角都快被咬出血了,沉声道:“我设泊县围杀,一者是斩断吕军最强大的骑兵,二者也是震慑淮南世家,让他们可以安分下来。
此番战败便是还有一战之力,可敌我悬殊越发的大了,那群世家中肯定有人坐不住了,我们入城就有内乱风险,可不入城凭借寨子,如何挡得住拥有骁骑的吕军,那可是三四万人,倍于我军,又无险可守……”
锦阳山这一战,看起来只是小败,但引起的连锁反应却足以让江东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仅有的几百骑兵还是从颜良文丑手中抢来的,没有足够的骑兵,不仅旷野之战会吃亏,连战术的选择也诸多受制。
唯一的机会就是入驻坚城,甚至要做好被围的准备,只为曹操争取足够时间罢了。
可眼下来看,那群世家怕是不会让孙策玩坚壁清野的死守了。
孙策倏然站起,眼眸中透着怀疑,缓缓摇头后退。
“不行,不能退,不能!我们跨入淮南煎熬了多少心机你是知道的,不仅是陆战,还有水战,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这次退走,下次还想跨江可就难了啊!”江东没有这么深厚的底蕴,也没有这么多的官职来喂饱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四大家族势力。
至于交州,尽管处于开发的上升期,可总体贫瘠的面貌还没有发生改变。
筹备一次这么大规模的战斗可以说是倾尽了两州之力,加上阵亡的江东子弟,孙策无论何如也不接受这种结果。
“还记得当初我败于吕布之手的时候你是怎么安慰我的吗,为何你自己败了一阵却生出了怯战之意!”孙策终究还是失控了,双眸择人而噬,因为气恼身子也在颤抖。
“主公……”
周瑜左手扶着老槐树艰难起身,“非是我怯战,此一时彼一时,旷野驻寨粮草不济啊,便是吕军不攻寨直接绕过我们去攻克皖口,这渡口一失,我们将再无任何的退路了!”
孙策踉跄了两步,双眸中的怒火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和不甘。
是啊,随军粮草并不足以撑几个月,必须入城才能补给的。
当初设计泊县围杀不也是为了能够稳守城池吗……
粮草、皖口渡头……这些都是自己的致命伤。
若是能够在城池里立足,这渡口暂时先放弃也没问题,因为他只需要拖上几个月,曹操一定会有行动。
可问题就在于,城池里的那群世家你防不住,除非你能把所有人都杀了,显然,在世家面前吃过亏的孙策知道这种蛮横的做法是行不通的。 他没有说话,只留给周瑜一个孤单的背影,缓缓离开。
最后,到底还是听了周瑜的话,撤军。
舒城的程普听来纵然不甘,也觉得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大军在打点收拾的时候,南城门里,一个骑着毛驴身后跟了一群护卫的人缓缓入了城。
乔公到了。
“你说,愿意支持我?”
孙策嗤笑了一声后,眸子如刀锋一般瞥向乔公,“我军兵锋正盛的时候,乔公尚且拒之千里,如今战败反而示好,是觉得我手中霸王枪不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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