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最开始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曹操是在挟天子令诸侯,可那毕竟具有合法性的,甚至四方士子也是冲着这一点来投奔他的。
可这一纸诏书就算是敲定了他国贼的事实,荆、益两州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动乱。
益州那头,出现了部分郡县脱离控制的情况,直接就是拒绝向成都缴纳每季定额的税赋和钱粮,曹仁能怎么样,带兵去平乱,可是这头没打完,那头又开始了。
万急之下,他只能向曹操求援,毕竟,整个益州本就没给他留多少兵马,以至于平乱都抽不出人来。
曹操现在敢去益州,那么荆州他就回不来了,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
他甚至清楚,这里头有些人可能真的是因为天子诏书的原因要趁机摆脱他的控制,可更多的人只怕是见着他吃了大败仗,损兵折将、丢了中原,已经生出叛心,不过是借着这个契机想给自己的脸上贴金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荆州他必须坐镇,只要他一走,丢的可不只是南郡和南阳两个地方,还有八万多的荆襄水师。
荆州水军是他现在最大的仰仗,这股势力如果再丢,那么他也就没有了任何的抵抗资本。
当然,益州动乱也不能不管,曹操能做的只是派曹昂领兵,由法正、张松、孟达等益州旧部一同参与,这样效果会好很多。
其实,相对比益州的动乱,真正让曹操不安的反而是相对平静的荆州。
而且,他也清楚他要对付的只有一个人,蔡瑁。
不得不说,把曹操宣为叛贼,把蔡瑁提为水师都督这招极为高明。
一方面蔡瑁的秉性本就是贪如豺狼,毒如蛇蝎,没有什么底线的世家子弟,刘表的死说是急病而亡,可事实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一点曹操是有数的。
可另外一方面,哪怕自己对蔡瑁推心置腹,这两道圣旨下来你也保不齐他蔡瑁心里怎么想,已经卖过一回主子了,根本不介意卖第二回。
而且,这第一回卖主可能会在道义上站不住脚被人诟病,这第二回那可是有圣旨在手的,就算是杀了曹操别人还得夸你一句为国除贼呢。
所以,曹操很清楚,要破这个局,不需要去搭理其他人怎么想,搞定蔡瑁就行了。
“拜见主公!”议政厅外,身披铠甲、头戴缨盔、续着短须的粗犷男子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拱手作揖。
侧身坐在帅椅上的曹操没有正眼瞧他,只是低头扣着指甲沉吟道:“德珪啊,你我也算是旧友了,回想昔日在洛阳城的日子,你我同去见梁孟星,彼时的我们也没有想到今日会成为这大汉天下举足轻重的人物吧。”
蔡瑁有点懵,好端端的提什么旧事,怔了一会便拱手笑道:“是啊,一晃都三十年了,白驹过隙,光阴不复,让人唏嘘。”
“更让我唏嘘的是在我人生坎坷、遭遇挫折的时候,我的故人却要对我落井下石!”曹操忽然就中气十足的咆哮,旋即扭头恶狠狠的盯着蔡瑁。
蔡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吓的后退了两步,赶忙单膝下跪作揖道:“主公何出此言,末将对主公忠心耿耿啊!”
“忠心耿耿?”
冷着脸的曹操嗤笑了一声,随后从台案上拿起一张帛布丢到了蔡瑁面前,“我看你是对吕布和林墨忠心耿耿吧。”
蔡瑁忙不迭的捡起地上的帛布,这不看还好,一看把他吓的脑袋一缩,脸色当即铁青。
上面的内容是一封复信,简单说来就是痛骂曹操是国贼,现在已经着手联系各方力量,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将他铲除,到时候会献上曹操人头,落款署名,蔡瑁。
最要命的是,这笔迹,竟然跟他的一模一样,连他自己都辨认不出来。
“无话可说了吧?”
曹操冷冷的看着因为诧异而双眼瞪大的蔡瑁,冷哼一声,“拖出去,斩了!”
话音刚落,一旁的许褚就走了过去,他右手扣在蔡瑁肩头,出于武夫本能蔡瑁便欲起身挣扎,可伴随着许褚另外一只手也压下来,蔡瑁就动弹不得了。
水战当然是很猛的,可这陆战,许褚能把蔡瑁按在地上摩擦。 “这……这是构陷啊主公!主公!末将从未写过什么信给林墨,末将是被小人构陷的呀!”伴随着许褚将他倒拖而去,蔡瑁歇斯底里的怒吼。
对,我是想投奔他,可根本没来得及行动好吧。
其实有这样的念头,当真怪不得他蔡瑁。
当初归顺曹操,看重的就是他雄踞中原,臂挟天子,口衔天宪,形式这么强势的时候,荆州多半人都愿意下注曹操的。
谁知道司州一败折损了这么多兵马,中原二州搭进去不说,连天子都丢了。
反观吕林,势头之猛,堪称是天下大乱以来从未有过的高度,就算是曾经的董卓、袁绍、袁术之流绑一起都没他们翁婿现在这么强盛啊。
旁了不说,连黄祖都投奔他吕林了,我怎得就不能投呢?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想法才刚刚出来,还没有着手进行,结果就闹出了这种事情,蔡瑁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同时他也清楚,曹操肯定是动了杀心,因为动手的人是许褚。
眼看着蔡瑁就要被拖出门口的时候,程昱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主公,蔡将军是个耿直的性子,若真是他所为必定不会这般抵赖,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程昱这么一开口,曹操才终于朝着许褚扬了扬额,示意他停下。
蔡瑁抓住时机连滚带爬的靠向曹操,近乎是带着哭腔喊道:“主公,末将愿指天盟誓绝无此事,这……这……”
眼看蔡瑁语塞,程昱再帮一把,“或许是林墨的离间计,他就是希望我们内乱,当初在司州破关中十部的时候,就是凭着一封真假莫辨的书信使得马腾与韩遂相互大砍大杀,主公万不可上当啊。”
“啊对对对,程先生说的对,这定是林墨使的离间计!”蔡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甚至顾不得身份,磕头如捣蒜。
曹操也不看蔡瑁,而是看向了程昱,狐疑道:“那你怎么证明这是林墨的离间计呢,万一是真的,那我的脑袋岂不是随时可能被他拿下?”
程昱一怔,显然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证明,于是看向了蔡瑁。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啊,蔡瑁现在对这句话理解更深刻了。
如果不能自证清白,那今天的下场怕是躲不过戮颈之刀。
问题是,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没办法证实也没办法推翻,蔡瑁能怎么证明,只能拼命解释了,“主公啊,这这这定是贼人模仿了末将的笔迹,请主公试想,若真的是末将要投敌,为何不下大印?”
曹操只是侧着脑袋打量他,不说话,满脸写着不相信。
蔡瑁又道:“主公啊,若末将真有意投敌,至少会把家小护离吧,至少会跟部下通气吧,主公可以令人调查,若末将有一丝异心,不需要许将军动手,末将引颈自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