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当初季氏拥立鲁侯之事,传遍各处,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身在郑国的他也已有所耳闻,如今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是李然与叔孙豹扶立的了?
于是,他转头看向祭乐,面带疑色的询问着。顺便给祭乐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如实以告。
按道理,就算鲁侯所立之事当真是与李然有关,祭先似乎也不必如此慎重。毕竟要算起来,他还是叔孙豹的小舅子,祭氏在鲁国的买卖自然有叔孙氏帮忙照看着的。
但恰恰相反,祭先对此事似乎是极为看重。
“父亲,此事你若不信,大可修书一封,问问姨夫便知,姨夫所写的,您该当不会再有怀疑了吧?”
祭乐有些不高兴了,不是因为祭先给她使了脸色,而是祭先对她的不信任。
说完,祭乐小嘴一嘟,冷峭着秀脸,撇过头去,眉宇间尽是不忿。
然而,祭先对此却并无反应,闻声只是一怔,继而急忙转头看向李然:
“先生大才,方才是老夫唐突了,来,还请上座。”
当一个人的地位发生变化的时候,受到的待遇自然而然也会发生变化。
李然在短短的数刻之间从一个谋士摇身一变成为一国执政的待遇,“请上座”三个字,一般可也只有像子产这样的郑国上卿到来时,祭先才会这般说。
“父亲,就算鲁侯当真乃是他与姨夫扶立,那又如何?不过区区一介谋士,一名客卿罢了,我祭氏上座岂是他这种人能坐的?”
“父亲还请慎重,莫要误信了此人,若此间传了出去,只怕会贻笑大方啊!”
竖牛仍旧对李然保有强烈的敌意,甚至还不太愿意相信李然的能力与实力。似乎他先入为主的就对李然带着某种偏见,绝不会因为李然身份的转变而发生任何变化。
这就让李然更加疑惑了。
若是之前竖牛看不起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如今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他竖牛身为祭氏长子,虽是庶出,但好歹也算得有些身份。故而轻慢于他。这些李然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狗眼看人低这种事,任何时代都有。人性便是如此,谅谁也改变不了。
然而此时此刻,祭乐都已经说破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可以说完全不输于他,他却仍旧如此固执的敌视自己,那这里面可就大有文章了。
“你懂什么,休要胡言!”
“先生,请上座。”
祭先呵斥一声,显然对竖牛这种“不识时务”的态度十分恼怒,可毕竟是自家人,所以在李然面前,他也不好当面“教训”竖牛。当即转过头来,客客气气的将李然请上了上座。
李然客套一番,也就坐了下来。
两人随后又一阵寒暄,缓解着之前的尴尬。
祭乐仍旧站在祭先的身后,见得父亲与李然谈笑风生,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当即吩咐下去命人准备饭食,给李然接风洗尘。
“对了,忘了与大人介绍。”
“这位乃是在下好友,孙武孙长卿。”
话至莒邾与鲁之战时,李然顺道将孙武介绍给了祭先。
孙武并不知道李然此举何意,但转念一想李然既然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当即上前躬身:
“在下孙武,见过祭老宗主。”
“哦?坊间早有传闻,说此番率领莒邾两国联军大破鲁国之人,乃是一名乐安孙氏的小将,莫非便是此人?” 祭先将之前得到的消息一拼凑,顿时得出了这个结论,脸上顿时露出甚是骇然之色。
饶是一旁的竖牛,听得他父亲此言,也是不由得狠狠一惊。
“区区兵法,不足挂齿,况且最后还是得仰仗先生的谋略,最终才侥幸得了个全功,却叫老宗主笑话了。”
孙武很懂人情世故,不但没有自吹自擂,反而将功劳都一股脑的全堆在了李然头上,恭敬谦卑,好生有礼。
可祭先听到这话,脸色再度一变,诧然不已的看向李然:
李然正要摆手,不料孙武却继续言道:
“老宗主不必怀疑,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在下本一介布衣,若非先生提携,只怕仍是曲阜城中的四处流窜的门客,过着茫然无知的生活。”
“先生之于在下,实有再造之恩!”
祭先闻言,又是一声惊叹,不禁摇头言道:
“哎呀哎呀,老夫本以为先生只一叔孙豹手下一门客,却不知竟还有这般识人之能。这般年纪便可聚拢这样的大才,属实难得,难得呀!来,老夫敬先生一盏。”
说罢,祭先便先行举盏来敬,要说敬酒,从来只有下敬上,或者是同级相敬,所以,祭先这般敬酒确是表达了十足的诚意来。
这般的礼遇,李然自是不敢怠慢。起身相迎,待满饮后,方才落座……
如此酒过三巡,各自也便是酒足饭饱,李然也不便再过多打扰,于是起身拱手言道:
“今日然已是叨扰多时了,实过意不去。便就此告辞,改日必再登门拜访。”
“好,那老夫送送先生!”
祭先急忙起身,祭乐正要言语,却不料李然偷偷给了她使了个眼神。
见状,祭乐这才一言不发的跟在祭先身后,目送了李然出门离去。
第五十六章 这个竖牛不对劲
说是离了祭府,但李然最后在郑邑的落脚点,其实依然是在另一处的祭氏别院。
祭先早就说过给李然安排住处,那自然是要安排得当。非但如此,祭先还安排了十几个仆人听凭李然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