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乐虽然失忆,但是经过李然这段时间的悉心照料,她已经确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曾托付终身的那一个。
这个是绝对假不了的,就如同她襁褓中的孩子一样,也是毋庸置疑的。
李然回到马车上,撩开车帘,看到祭乐抱着女儿,只坦然一笑:
“乐儿放心,无事……”
祭乐虽然失忆,但是也仅仅是记不得此前发生的很多事而已,并不是真的傻了。她在车舆内,已是将外面的一言一行都是听了。她隐隐也猜出了一些什么,再加上听了之前孙武所描述的,所以她对外头的状况亦是有些了然的。
“夫君且坐下,乐儿有话要说。”
李然听她如此说,便是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并是聆听着。
“想必这些人都是慕名投奔于夫君的,但是夫君却要弃他们于不顾,反而带我母女二人从此归隐山林,是也不是?”
李然微微点了点头,表示默许。随后,祭乐又透过车窗,是看到了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届时跪在地上请命的百姓。
这时,祭乐是亲自挑开了车舆前的帷幕,并是看着在车舆前候命的孙武,叶戌等人,并是开腔问道: “孙武,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为何要如此仰赖你家先生呢?”
“回夫人的话,这些都是从郑国逃出来的流民,只因他们的田宅被卿族所占,又受不得严苛的田赋和徭役。是以活不下去了,这才前来投靠叶邑的!”
祭乐听罢,不由是叹了口气,又是继续问道:
“那他们为何独独来投奔叶邑?难道就无有其他的去处了?”
孙武闻言,抱拳作揖,并是继续上前言道:
“回夫人的话,只因他们听闻了先生身在叶邑,故而来奔。而这世上,若要说还能有人帮得了他们的,放眼天底下,恐怕也唯有先生一人尔!”
祭乐闻罢,便是回转过身,望向李然:
“夫君,方才夫君所说的,乐儿也都听得真切,乐儿也是深受感动。然而,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又何苦怀恋于温柔之乡?你若是为了乐儿,而置这些人不顾,乐儿即便是跟着夫君,也终究不得心安呐!”
“乐儿,我们这些年来聚少离多,且为夫也确实对你照料甚少,没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以致于乐儿今日是吃了这许多苦头。为夫实不忍……让乐儿是再受得分毫的伤害……”
“但是……夫君现在若执意要走,乐儿若就此落下了坏名声,那又与害乐儿有何异同呢?!”
祭乐还是一如既往的仁义心肠。
“夫君既有能力安顿好这一方黎民百姓,便该尽力而为。如此,乐儿才能心安理得的随夫君隐退啊!”
正所谓“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
面对祭乐的这一番肺腑之言,李然自觉反而是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他隐退的决心,本就是为了保护祭乐。但现在祭乐却反而劝他应该打消这样的念头,李然自然也就不做他想,只朝祭乐点了点头,随后站在马车之上,朝众人躬身道:
“李然不才,受诸位如此爱戴,然却不思进取,反萌生退意,实在是卑陬失色,令人汗颜……今得内人良言,思之甚悔,故而我李然在此立誓,必将殚精竭虑与诸位一起共度时艰,不负厚意!”
李然此话一出,民众顿时是人声鼎沸起来,有连连称谢的,也有泪流满面的,更甚者还有大哭大笑犹如疯癫的,看到如此情形,李然也是感触良多,当即命人回程,重新回到了叶邑的府邸。
李然先是将祭乐安顿好,然后又找来了孙武和叶戌,叶戌则是跪拜在地,连声忏悔道:
“戌情急之下,出言不逊,还望主公莫怪!”
李然上前,一把搀扶起叶戌,并是安慰道:
“听君一言,犹如醍醐灌顶啊!此前皆是然之过也,怪不得旁人。”
叶戌顺势站起,并是拱手作揖,列于一旁听命。
李然坐定正中,便是与众人开始商议:
“现如今,如此多的流民皆是涌入了叶邑,且人数剧增,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孙武闻言,当即出列,并是抱拳作揖回道:
“先生,现在从郑邑过来的人数众多,而且其中还掺着一些自楚地逃难至此的民众,当务之急是考虑该如何安顿好他们。这些人鱼龙混杂,极易惹出事端,恐怕是不好管理啊!”
叶戌亦是跟着说道:
“叶邑的土地足够,粮种也是充沛,即便是城池郊外更远一些的荒地,其实开耕起来也是极为便利的。这些倒是还都好说,只是……”
李然微微一笑,鼓励叶戌继续说下去。
“只是什么?” “只是这些流民毕竟数量众多,又无有约束,故而他们之间难免会生出矛盾,且多为鸡皮蒜毛的小事,戌每天都被这些小事是闹的是不得安宁。”
“同样皆为流民,我等若偶有处置不慎,皆会说我们是厚此薄彼。更勿论当地百姓和流民之间的矛盾了,更是难以处置。就算我等皆以为是一碗水端平了的,也会被那些流民认定他们是被另眼相看了!”
孙武点了点头,表示叶戌所言的确属实,并补充道:
“不过先生在这些流民中,还是颇有威望的。所以,先生若是可以亲自出面,或是可以压得一二?”
李然稍作沉吟。
“以人望压制,虽是一个法子,但也只能是压得一时。若时间久了,民怨积蓄一旦爆发,便会远甚如今。只怕届时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以我之见,唯以法治来应对此局面了!”
孙武听到这些话,眉头不由的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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