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让在小臂上有一处纹身。
是一支沾血的鸢尾花。
这种花原本象征光明和自由,但是自由和光明沾了血迹,于是成了破灭。
他和林清行对外宣称是异卵双胞胎,林清行比他早五分钟降生,成为了兄长。
那是谎言。
他们的生日相差两个月,只相差两个月。
他要更先出生,但他是弟弟,他是“让”,而另一个才是“行”。私生子能堂而皇之挂在正妻的名下已经算是恩赐,实在不应该肖想更多的东西。
如果他不往上爬,那就会被人踩在脚下。如果他做不到的事林清行做到了,那他就输了。
输是一件可怕的事。输意味着一无所有。
父亲说他要和陆家的儿子成为朋友,他就那样做了。林清行按捺不住脾气,把事情搞砸,所以那次是他赢。
在其他任何事上都是如此,他做好了一切,另一个搞砸了一切。他只要输一次就万劫不复,而他的“哥哥”可以无限地、无限地输下去。
林清行和陆霄是一样的人。
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
连喜欢的女孩也是。
所有人都围绕着他们旋转微笑的时候,只有一个女孩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抓着陆霄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卫川生吐槽说,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邋遢野蛮的女生,简直像头犀牛。
不,并不是。
大多数时候那女孩都安静地待在角落,自己看自己的书,捉自己的昆虫。但是凶起来也会一鼓作气把陆霄推进泳池,差一点两个人一起溺水。
像一只啮齿动物,平时温顺地啃着坚果,但也生气炸毛地咬住谁的手指。
或许能称得上熟络之后,他们第一次一起坐在露台上吹风,女孩穿着短裤,从漆成白色的栏杆里伸出双腿,晃来晃去。
她侧过头,看着他说:“喂,你笑起来的样子好假。”
就像《国王的新衣》里那个唯一说了实话的孩子一样。
卫川生鬼鬼祟祟地凑过来,用胳膊撞了撞他问,有没有觉得陆霄最近不大对劲,是不是对夏棠有意思。
他嘴上说,是么?
心里却早就知道答案。
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迟钝得毫无察觉,仍然只关心她的坚果和故事书。
那些在落地窗前聊天的晚上,她用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图案,絮絮科普说吸烟有害健康,却从没有发现过玻璃反射里的人影。
压下眉眼站在远处看着,却不敢靠近。
林清让从玻璃里看见他,心里想,原来拥有一切的人,也会有那样嫉妒的时候。
他仍然决定去澳洲,如果这一次成功了,他说不定可以慢慢握住自己人生的权柄。他按灭烟头,说他决定戒烟。 某一天,在某个艺术展,他隔着玻璃橱窗看见一只垂头丧气的灰兔子。
那时候,他忽然想,这只兔子看起来有一点儿像夏棠。
只是有一点。
好像她眼巴巴站在垃圾桶边,看着那些倒掉的五颜六色的甜点;又像她藏在桌子下,被掀开桌布时露出的表情。
他为了买下它,买下了那个所谓玩偶艺术家的整套手工艺品,而后他礼貌地请他再做一个复制品。
一个更小的,看起来更普通的,像是能在二手商店里淘到的复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