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资双肘撑在窗边,走廊上几个主任医师和护士忙里忙外,整个病房寂静无声。
右手拿烟抖了抖,烟灰随风飘散,烟头的火光忽明忽暗的亮着,男人动作稍作停顿。
“嗯。”
周念资点点头,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爷爷不是一直想抱重孙子么?
是该告诉他一下。
“是!”仆人们各个喜笑颜开。
“老太爷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啊!”
“那肯定,咱二少爷真是得脸。”
这是周家一件天大的喜事,到了老太爷那里自然是能讨到大红包的。
仆人们脸上难掩喜悦,小声地叽叽喳喳往外面走去。
男人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盯着床上昏睡的小人儿,随后掐灭了手中的烟。
“慢着。”
背后传来的声音让几人疑惑转过头。
二少爷模样清冷,黑眸涌动着他们看不懂的情绪:“我亲自去。”
西装外套敞开,慵懒矜贵的男人随意整了整领带。
一丝阳光穿过薄雾,黑色布加迪的车窗上倒映出一张隐晦深沉的脸。
男人把最后剩下那一截短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灭了。
周念资恍惚记得,爷爷似乎是不太喜欢自己抽烟的。
别看他现在是个严重的性瘾患者,其实他小时候是个很乖的孩子。
父母的疼爱,兄长的陪伴,爷爷的宠溺,让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快乐的时光直到父母去世戛然而止。
那段时间他甚至一度悲痛到有些抑郁,整个人每天都郁郁寡欢,沉默寡言。
面对年迈的爷爷,冷静的不像人类的哥哥,他感到无比孤独与绝望。
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愿意花上一天的时间带少年进山猎鹿,球场上少年扯破的球衣也再没有人会替他缝补。
哥哥跟他相比冷静得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冷血动物,爸爸妈妈去世后,他只听爷爷的话,并且从不违抗。
青春期的少年没了可以宣泄和倾诉的对象,尽管他爱自己的家人,可是没有一个家人愿意走近他的心。
沉浸在悲痛中的少年不再沉默,他开始变得叛逆无比。
他开始夜不归宿,离家出走,吸烟喝酒泡吧,打架斗殴,无恶不作。
旧的东西即使没有坏,也直接丢掉换新的。 反正友情爱情都可以用钞票买到,而钞票,花不完。
沉默不再是青春的语言,他选择用行动演绎自己的反叛。
一直沉默冷静的周朝先活像个局外人,除了父母刚去世的时他表现出悲痛之外,他几乎就没有任何情绪。
周念资打心底里瞧不起这种人。
表面不争不抢,人淡如菊,实则就是泯灭了七情六欲一样的假仁义,伪君子。
周念资觉的爷爷似乎更偏爱自己。
每一次他跟周朝先争个你死我活,爷爷从来不会指责他,只会训斥周朝先这个做哥哥的不知道让着弟弟。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喜欢这个东西,只是因为,周朝先的东西,他就是要。
就是要让他心里不痛快。
不过他打不过周朝先,有时候把周朝先逼急了还经常挨他的打。
爷爷也格外纵容他,不光会训斥周朝先帮他出气,还会让阿荣叔给他买各种想要的奢侈品。
爷爷对自己应该是有偏爱的。
周念资盯着车窗外一言不发。
虽然上次祭祖的事情搞得他心里很不痛快,不过他愿意再给爷爷一次机会。
早听说爷爷之前感染风寒一直没有痊愈,不过因为心里还有气,也碍于面子,他只是让仆人送了各种名贵补品过来而已。
这次一来是看看爷爷,二来,他想要知道自己在爷爷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
摇下车窗,黑沉沉的眸中藏着一丝深沉的探究,幽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