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张嫣听到一个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钻进耳廓。
“别乱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臣一会儿过来接娘娘。”
她心说我想发出声音也不可能呀,你把我的嘴巴堵住,手脚捆住,身体用被子包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半个时辰前她还睡在自己的床上,半个时辰后就来到了外面,关键身下是沁凉的瓦片,还有寒冷的夜风吹动发丝,不断地剐蹭脸颊,似乎现在一栋楼房的屋顶。
他把自己弄出宫来了?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闪过,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对话声。
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后,她的表情变了,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皇叔朱由检。
“连续一个多月联系不上你,朕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是出了点小变故,不过我命硬的很。”
“嗯?”
“不必担心,事情已经搞定了,还是来说说陛下的事吧。”
“朕太心急了。”
“是,你太心急了,没有把魏忠贤的钱弄到手就放他离开京城。”
“知道么,有时候朕想起你来都有些害怕。”
“我要想杀陛下,早在你还是信王的时候就能动手,何必还要为你出谋划策,利用魏忠贤帮你这个宝船案的幕后黑手灭了知情者,助你无惊无险坐上龙椅。”
“灭了知情者?丁白璎怎么说?”
“陛下还惦记着她?那是不是也要杀我跟郭真灭口?”
“朕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肯入仕了,因为迟早有一天朕会因为你的态度杀了你。”
“我这次约陛下在信王府见面不是来斗嘴的,是谈正事的。”
“讲。”
“听说魏忠贤死了?”
“是,今日锦衣卫三人从阜城带回魏忠贤的尸首。”
“陛下真相信那是魏忠贤吗?”
“……”
“我还听说林三找到了。”
“对,据骆养性所言,林三被囚禁在田吉城外庄园的地窖里,田吉被抓后庄园里的人一哄而散,幸亏锦衣卫的人去抄家时听到他的喊声,不然一定会被饿死。”
“魏忠贤死后,陛下打算把东厂交给谁打理?”
“赵靖忠。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赵靖忠为韩旷提供了很多关于阉党的情报,如果由他提领东厂,打击阉党的效率会高很多。”
“敢问陛下,早前交付赵靖忠的任务是活捉魏忠贤还是杀了魏忠贤?”
“自然是活捉魏忠贤。”
“那他为什么死了呢?”
“你的意思是?”
“这只是我的猜测。” “满朝文武,可笑竟无几人能用。”
“如果陛下真要用赵靖忠,不妨把林三也调去东厂。”
“你要朕用林三牵制、监督赵靖忠?”
“互相制衡,互相监督,东厂可定。陛下还能落得一个赏罚分明的好名声。”
“你果然是朕的良将。”
“……”
张嫣仿佛坠入冰窖之中,不是因为十一月的风太冷,是朱由检的话让她无法接受。
果然如林三所言,害了朱由校的人是朱由检,而她前些天还好心地告诉杀夫凶手小心客氏下毒,一定要自备食物,后面甚至心甘情愿做他手里的刀对付魏忠贤,并对结果心存感激。
没想到……
“此地不宜久留,走了。”
声音传来的同时,她被身后掌击打晕,失去意识。
……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熟悉的声音将她唤醒,睁开眼睛一瞧,身边是绣着彩凤的纱帐和花团锦簇的棉被,靠窗的宫灯照亮心爱男人的侧脸。
原来回到了坤宁宫。
“你早就知道他是害了先皇的凶手?”
林跃点点头。
“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本宫?”
“以前告诉娘娘有用吗?在身后藏把剪刀刺死他?娘娘的家人怎么办?大明的江山社稷怎么办?至于为什么今天说出来……娘娘现在心里有了臣,还会一时冲动去做傻事吗?”
张嫣不说话了,因为林三说的对,认真想想,现在她对朱由检的恨更多来自受欺骗所生愤恨,而不是夫君被害的仇恨。
此时此刻,要浸在蜜罐子里的她为了朱由校跟朱由检搏命,她做不到。
林跃把她揽进怀里:“所以从今往后娘娘不用对先皇心怀愧疚,臣会帮先皇报仇雪恨,以慰他在天之灵。”
张嫣仰头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和朱由检对话的人。
“刚才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林跃说了一句让他花容失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