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几人声音太大,吵醒了杨德余,打着呵欠坐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脚踹过去,把机枪连连长雷雄蹬了个趔趄。
“你干什么!”
雷雄怒目而视,脸色超级难看。
他是连长,杨德余是排长,中间差了两级,按理说杨德余这么做是要受处罚的,但实际情况是现在没人敢动三排长,谢晋元都不行。
上回杨德余和杨瑞符闹矛盾,后者栽了还可以说是咎由自取,这次呢?要知道战斗结束后杨德余成了士兵们最佩服的人。
“你讲他是逃兵?”
杨德余指着林跃说道:“花机关他叫人送来的,反坦克枪他叫人送来的,直射步兵炮他叫人送来的,那些阴损但很有用的陷阱是他授意七班做的,甚至炸毁挖掘机的燃料罐战术都是他教给李想的,你居然敢说他是逃兵……”
“……”雷雄看看这个,瞅瞅那个:“……”
他没有向七班的人求证杨德余的话是真是假,因为朱胜忠、齐家铭看林跃的目光很复杂,里面有敬佩,有愧疚,还有一丝茫然。
大家只看到杨德余雷厉风行,干了很多实事,没想到全是林跃背后遥控的结果。
别人立了功巴不得世人皆知,这家伙好,一声不吭,他本以为找到一个可以惩治林跃的机会,没成想掉坑里了,现在是硬也不是软也不是,尴尬的很。
“就算那些部署都是你的点子,可临阵脱逃也是事实。”
雷雄不想就这么认怂,他所能想到的就是死死咬住林跃没有参加四行仓库保卫战的事实,整整三个小时,没见他向日本人开一枪,这玩意儿总没得洗吧。
朱胜忠和羊拐等人的表情比刚才还古怪,看雷雄的目光像是在说“倒霉孩子,怎么净往枪口上撞呢。”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声音来自身后。
雷雄回头一瞧,只见上官志标带着一个外国人从四楼下来。
他是连长,上官志标是营长,也是差了两级,但是他就不敢跟杨德余一样拿脚踹长官。
“营长……”
上官志标两眼一瞪,把他想说的话给摁了回去。
雷雄只能苦着脸退到一边,上官志标的传令兵心地不错,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直到这时雷雄才知道那个没有参加四行仓库保卫战的家伙抢了日军一辆装甲车,大摇大摆地把垃圾桥上的电话线盘拉到四行仓库,在日军败退的基础上又给了近卫勋一巴掌。
抢日军装甲车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多给他几个胆子都不敢。
怪不得朱胜忠等人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原来他拿来质问林跃的罪名根本站不住脚。
丢人啊,太丢人了。
“林跃,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圣约翰大学的尤里叶女士。”
上官志标第一时间向林跃介绍身后的女人,也算是转移话题,间接帮雷雄解围了。
“尤里叶女士,你好。”
“林先生,你为什么打方记者?他难道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俩人握手毕,尤里叶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疑惑,虽然她和方兴文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好歹俩人是一起从租界过来的,某种程度上讲算是慰问团队的同伴了。
林跃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揍得鼻青脸肿的方兴文:“这个问题你可以让他自己回答。”
尤里叶面带疑惑看过去。 “……”方兴文以手抚面,不敢正脸看她,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林跃为什么揍他,后来听到杨德余讲述林跃的事迹,又想到一楼马厩里拴着的那匹白马,心里顿时生出许多想法。
近卫勋问他“白马义从”是什么,一副在神秘人手上吃了大亏的样子,现在看来“白马义从”在四行仓库,搞不好就是一见面二话不说暴揍他的年轻人。
当初英国佬在苏州河那边问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关心国军输赢,他笑了笑没有解释,其实内心也有一丝触动,今天看到524团士兵为了保卫四行仓库做出的牺牲,一下子扭转了他对国军的看法,起码在抗日这件事上,河对岸那些人是让人敬佩的。
所以来到这边后他一直带着内疚心理拍摄------一方面想记录下这些人的可爱,一方面又想得到一手素材后卖钱,再加上曾经出卖524团的情报给日军,虽说他不认为告诉近卫勋守方部队番号和仓库里的情况算是通敌卖国。
这样的他,挨一通暴打冤吗?
好像不冤。
尤里叶眼见方兴文没有回答的意思,知道林跃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没有继续关注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林先生,卢小蝶小姐让我转告你,她已经凑齐了八十多套棉衣,因为无法做到人手一件,晚上她会和童子军的人一起号召租界里的人捐出不用的御寒衣物,本来我还在担心凑齐东西也无法运过河,就像刚才的电话线一样,但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已经提前安排好所有事。”
她指的是林跃从日军手里抢来一辆装甲车,本身四行仓库就在524团的控制下,因为对面就是英租界,日军不敢使用炮一级的武器,只是狙击枪的话,根本够不上威胁。
林跃说道:“请代我谢谢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