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说你饭盒里这一整条和老王饭盒里的半条都是剩菜吧?”林跃冷冷一笑:“咱们吉春市效益好,体量大的拖拉机厂宴请客人也没见一桌饭上两条鱼的,且不说超标不超标的问题,我现在把厂里还在加班的工友都叫来,让大家评评理怎么样。”
大晚上的,风一吹浑身都打颤。
徐达左呢,额头已经开始冒汗。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他时不时地从后厨搞点荤腥回家,但谁叫他是厂长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谁都好。
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 周秉昆居然这么混,为了两张工业券敢拿这种事威胁他,真要把厂子里的职工召过来,事情闹大了, 就目前这个形势, 调离工作岗位都是轻的。
“别,别,秉昆,你别喊,不就是两张工业券嘛,没必要闹到这种地步,我给我给明天我就拿来行不行?”
“明天?”
“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你也知道,不买东西,没人会把工业券带在身上。”
“那成。”林跃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一张纸递过去:“写吧。”
徐达左一脸不解:“写什么?”
“写你前些日子从我这里借走两张工业券啊。”
“啊?我什么时候从你那儿借”
这话说到一半,他明白了。
林跃说道:“明白了是吗?今天你回家,把鱼吃进肚子,一旦明天不认账我找谁说理去?写了借条呢,你要敢不给我,那就别怪莪让工友们帮忙评评理了。”
“狠,你够狠,周秉昆,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呢。”
“废什么话,赶紧写。”
一来形势比人强,二来自己被他拿捏的死死的,即便心里很憋屈,他也只能忍着压着,接过那支钢笔,给林跃打了一张借条。
林跃拿在手中看了两眼,连连冷笑。 “徐达左,事到如今你还想在我面前耍花招?”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跃把那张借条拍到自行车座上,指着第一行开头的文字说道:“今借到和今借是一个意思吗?这当厂长的就是不一样啊,文化水平确实高,咱这种普通工人还真是差得远呢。”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拔高的音量:“保卫科,保卫科,有人私拿厂里财物回家。”
徐达左脸色煞白,一把抓住林跃的手:“秉昆,你别叫,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事情要是闹大了,我一家五口人都要喝西北风啊。”
“不叫啊?不叫也行。”林跃拍拍车座上的借条:“重写!不过鉴于你刚才的表现,我涨价了,十张工业券。”
“什么?十张?你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我这人做事一向先君子后小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徐达左抱怨之际,门卫小房子里走出一个人,循着声音往车棚走来。
“谁在那里?刚才是不是你在喊人?”
林跃似笑非笑地看着徐达左。
“好,我写,十张就十张。”
眼见徐副厂长认怂,林跃转过头去,望来人说道:“哦,我看错了,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狗,被我跟徐副厂长一吓唬,跑了,是不是徐副厂长?”
“啊,是,是。”
那人一看副厂长在,便没敢多问,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直到门卫小屋的门关上,林跃重新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这次徐达左没敢耍花招,乖乖地把借条打好递过去,林跃确认没有问题后将借条收进兜里。
“别说我逼人太甚,明天先拿两张,剩下的三个月内还清,如果敢在背后搞小动作,呵呵”林跃冲他笑笑,没有把话说全,他也不用把话说全。
叮铃
“徐副厂长,好心劝你一句,以后别这么干了,为这点儿蝇头小利进去了不值当。”
丢下这句话,他骑着自行车走了。
徐达左看看铝盒里的鱼,又看看没入黑夜的背影,扬起手来对准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
区区两张工业券,早知道他这么混,今天上午在办公室就借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