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体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他精神上的疼痛。
他在死寂的坟墓里新生出畸形的行为模式,他被漫长的时光和痛苦重新塑造,凿刻出扭曲而漠然的形态。
然后,德里克再一次归来了。
他好痛啊。
他好痛啊。
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德里克了,只知道惯性般地追寻他,索求他,靠近他。这一次,他终于、终于不再被拒绝,他终于获得了德里克的接纳,虽然对方总在隐瞒他一些事,但是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他攥住了他以为是虚假的萤火,但这一次,他却真的开始腐烂,他能感觉到自己由内而外的衰败,莫名的咳血,精神力下降。
或许德里克会有办法,但是他本能的恐惧那些办法,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死亡了,不想再看着德里克的尸体逸散,也不想再去空洞的宇宙收集残片了。不想再有谁因他而死了。
直到刚才那一瞬,裴子晏变得有那么一点不太一样,他身上属于德里克的气息越来越浓,代表他想起的越来越多。
虽然他想起那么多,可他会告诉他吗?
塞维尔终于开始惶恐,潮水般的回忆将他推上浪尖,迎接残酷的真实。他察觉了自己可能又将面对德里克的隐瞒,德里克可能又要离开这里,他好像永远无法触及德里克身后深重而厚重的秘辛。
无论他多少次找回德里克,不管德里克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于他身边,对方似乎从未对他交付过完全的信任。
德里克从来没有坦诚过。
他好痛苦。
在沉睡前的那一瞬,塞维尔终于深刻地领悟,这么多年,他不能接受的不仅是死亡,还有德里克的一言不发,他太想了解关于德里克的一切了,太渴求德里克的一切了。
可他哪怕靠得再近,好像也触不到分毫。
德里克的坦诚才是那个他触不到的虚假萤火。
裴子晏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塞维尔的床边,等着塞维尔从治疗过后的麻醉中醒来。
他跟塞维尔之间依然牵着一缕能量,是001展示给他看的,他现在依然能看见,也依然无法阻止那种缓慢的流动。
他手里拿着送给塞维尔的那本笔记,缓慢地看着,他对着崖岷给他的字典上的字词,一句话一句话地翻译,试图寻找其中有没有关于停止这种能量传递,或者是神祭的信息。
但就他目前看过的几页来看,他的口风过于紧,一丝一毫关于神祭的内容都没有,但每一篇都是塞维尔。
他有点不理解当初写这本笔记的自己自己怎么能如此迟钝。能写下这样一本日记却对一切感情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