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许知文,我功过是非看得明白。我俩受过秦夫人的恩,你又是她重要的人,我不会杀你,但你要亲口告诉她,告诉她我们不是坏人,一切都是误会,让她将官府人撤走,之后我们会自行离开,绝不回来。”单小雨道。

    “呵…”许知文小声道:“凭什么?”

    “你的那个同伴也快不行了吧,强行突破身体极限,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只会变成一个废物。”她抬起右手,冷道:”你又废我一只手,我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为何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趁着她们还没到,你还有离开的时间。”

    单小雨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林木榕,抛开被打出的青紫,她的皮肤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颜色,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恢复意识了。

    多亏她上次口服了自己的药,筋脉才得以保住。

    那药确实如传闻中一般神奇,笨蛋还拿来涂屁股,唉…要是让她知道这药是千金不换的苗疆秘药蛾眉圣女散,不得后悔死。

    单小雨低头看向许知文,幽幽道:“她叫林木榕,记住这个名字,今日你会废一只手,都是因为她。”

    “而我留你一条命,你也要记住,不是因为我心慈手软,而是因为你的女儿许茜。”

    “也许你觉得莫名其妙,我只告诉你,许茜与我已经是很好的朋友,我做不到亲手杀害她的亲生母亲,也做不到让她的母亲与娘亲从此天人两隔。”

    “如果你还存在一点理智,就按我说的做,我单小雨不会食言。”

    许知文心绪复杂,如今自己已经成为板上钉钉的鱼肉,根本不可能反抗。

    况且…她说的有道理,她必须留着一条命,秦鹭、许茜都还需要自己。

    她们还在等我,

    我不能死!

    “我…”许知文眼尾颤动,“同意”几近脱口而出。

    恰在这时,院子大门被猛力踹开,大批衙役泉涌入狭小的廊道,脚步声震得地上尘土飞扬。

    单小雨暗道不妙,立马跑回了林木榕旁边,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鄞都执沧澜山衙区统领唐子络,特来抓捕夜雨眠归案,勿动、勿言、勿看,拦路者格杀勿论!”

    一道苍劲女声响起,只见衙役立马从外至里分成两拨,女人身着深紫官服,手持白卷,腰挎玉带,脚踩黑靴,一步一步飒沓如流星,从中间穿来。

    女人头戴乌纱官帽,不怒自威,眼中精光闪烁。

    她环视了下四周,叹息着摇摇头。

    一路走至单小雨眼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单小雨俯身拜了一拜,全然不似进来时的盛气凌人。

    “您就是江湖第一夜雨眠吧,幸会!”

    她十分热情地握住单小雨的手摇了摇,脸上笑得格外开心。

    “你…认识我?”单小雨十分奇怪她的举动,明明是来抓自己的,怎么搞得像见了偶像一样?

    唐子络看出她的不解,解释道:“夜女侠,现如今,但凡在江湖上混过的,谁人不知夜女侠您的名号?”

    “鄙人不才,对江湖事格外感兴趣,因此对夜女侠您也是瞻仰已久,如今得以见面,实在是激动不已!”

    “可你不是来抓我的吗?”单小雨笑道。

    “诶~”唐子络摇摇手,“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本人一向公私分明!”

    “要不是秦夫人彻夜击鼓,通过她口述您的样貌,我才得以用画像比对,找到您。”

    说到秦鹭,她在唐子络身后进了院子,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院子里的狼藉和坐倒在柱子底下的许知文。

    “知文!”

    她顾不得其它,飞奔向许知文。

    许知文意识昏沉,她藏于柱子投下的阴影中,晨曦残忍地从她身边绕过,隔岸是新的一日,这边却还困在寒冷的昨夜。

    阴影下的肌肤愈加惨白,嘴角的点点血迹如一朵红梅坠在苍茫大雪间。汗水打湿了她的发丝,黏贴缠绕在她的脸颊。富贵华丽的道袍沾了凡尘,无力地垂在地上。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知文眼眸中闪出星光,她想抬头看去,却下意识害怕得往后缩了缩,不光没看秦鹭,反而将脑袋往深处埋了埋。

    “别…”

    这么狼狈,怎么见你。

    “知文!知文你怎么了,知文…”秦鹭心疼得声音都在颤抖,她小心如捧起瓷器一般捧住了许知文的脸,皮肤的冰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秦鹭,她伤得很重。

    “知文…你…”

    许知文的双眼布满红血丝,那双永远对自己展示爱意的眸子已经被灰暗笼罩,不光如此,那种害怕与小心,让秦鹭心如刀割。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秦鹭连声道歉,泪水滚滚而落,许知文触动不已,想开口安慰,撕裂般的疼痛与铁腥味又把她嗓子拉回了原处。

    无能无力的挫败感千斤顶般压在心窝上。

    过去走了太多顺路,只要自己愿意,什么事情不能办到?什么东西不能得到?

    名誉、财富、地位、功力、爱情…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在自己家,被一个外来人打至重伤,狼狈不堪地倒在这里,丑态毕露。

    她只能干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默默躺在馨香怀抱中。

    秦鹭帮她擦拭头上的汗水,不时将唇瓣贴上她的额头,像安慰小时候的许茜一般安慰她的爱人。

    “很累了吧…接下来,我帮你。”

    什么人伤了她如今一目了然,从她得知单小雨可能是失踪已久的夜雨眠后,陡然生出强烈的不安。

    许知文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她们!

    可惜,马再快,也来不及赶到她身边,阻止坏结果的发生。

    她怒狠狠瞪向被衙役围住的单小雨,与唐子络谈笑风生的样子简直可恶至极!

    “骗子…”她咬牙道。当初就不该放她们进来,没有她们,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骗子!

    许知文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勉强伸出左手,压在她的手腕上。

    “…别…和她作对。”

    “求你…”

    我保护不了你了…

    求?秦鹭错愕,许知文第一次为了别人这般低三下四过。

    “我没你那么大的胸怀,我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必要她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秦鹭…咳咳咳!”许知文情绪激动,喊道:“我不想你冒这个险!”

    “我也讨厌她们两个,我也想将她们扫地出门,但没办法….我打不过她…我们等一等,等衙门怎么处置,好不好?”

    “算我这辈子求你的最后一件事,别把自己搭上去…”

    她如被瓢泼大雨击打过的残花般靠在秦鹭怀中,竭力发出的声音依旧嘶哑,外人听不见,传入秦鹭耳中却震耳欲聋。

    秦鹭将她抱紧了几分,独自流下酸涩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