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正经的女生抬头,露出小鹿一样的表情,看起来可怜极了,“那就让那位哥去试试。”
这让人于心不忍的,要走的男生发话了,“她和谁说不是说呀。”
大高个一人窝在角落,说,“我朋友和我说,重山心理医生最便宜都700一个小时。还不一定找到靠谱的。”
于老师一开始皱眉和严厉拒绝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聊两次我都可以开一个散台蹦迪了。”
高马尾女孩赶紧轻轻拍了下旁边人的肩膀,对方马上会意,“对吧对吧,你也想让小鸿和我们一起蹦迪吧。”
蹦迪意味着喝酒,喝酒的前提是饮酒人近期没有服用精神药物。综上,蹦迪意味着精神健康。
于老师看表情,是要快点头了,又犯难地“哎呀”,说,“但是,我真的很怕自己养那么多年的白菜······”
大高个乐呵呵地笑了,“我倒感觉你家小白菜是会把猪拱了的那种。”
“……”
大高个以为自己扳回一局。他还想说,感觉那小子看着高傲是高傲,总觉得在对待游鸿钰的事情上有种很认真的愣头青气质,还能是什么呢,十有八九已经喜欢上了,而且心眼绝对没游鸿钰一半多。
接着女孩子愣了愣,非常震惊,“你…看出来了。”
性取向上对得上号的异性朋友间没有纯粹友谊,因为人类最大罪之一:偷懒吃窝边草。他们几个能建立革命友谊,纯粹是因为他们都烂。
大高个站起来,“我走了。”男孩子和男孩子结伴立女孩子,其实是在逃跑,“这儿当真全是烂人。”
夜晚,山城水泥路并不能凹凸不平的地面,在医院安保灯光下有一块块彩虹般的油斑。
灯光闪烁的潮湿街道里,尚且残余夏季夜晚的凉气。
他思考着医生说的话,又觉得一切好像没什么用。他之于游鸿钰的整个人生,就像深夜床头一杯水之于他。
那些热忱冷却下来后变成了他自己都好笑的凝固状物体,一切像花露水喷在热敏纸上,字马上消失。总是无踪无际。
每个人都有自己目的。实习生为了快速略过不在自己职责范围事,医生只希望患者赶紧出院,她的朋友——很闲的晚九点在那看她,为了争取帮到她。那对夫妻更是温柔的,让他拒绝不是,亲近也不敢。
他不知道,也不理解这些人为何那么为她着急。他觉得哪怕他们都围绕着她,他和这些人明确有一个间隔。
——你错过太多了。
有个声音这么和他说,像屋漏凉雨浇筑他脊梁骨。
他冷静地绕过地面那些阴暗角落里烂掉的瓷砖。
他需要谨防那些瓷砖里的污水。 所以他当时真的很想把她抽醒。她睡的安详,梦里什么都有,外界在她沉睡做美梦时正在进行着什么她知道吗?这么大的事情,她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她亲自去处理。
他收手了。因为完全是他非常阴暗狭隘的想法。把她突然弄醒,脑子也烧坏了,然后呢?游鸿钰是有点疯,正常人的那种疯。他不想要一个完全病态化疯癫的伴侣。
天生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旁边一家花店敞开大门,好来吸收湿气。
光滑的黑色柏油马路上,又马上蒙起一层层微小的、像相机在取景框里变化的噪点一样规律游动的暗淡色彩。
马路上不时有污水的裂缝和不规则形状的凹坑,微长如针的雨点击透明的水滩面。
四周连遮一点儿雨的绿荫都没有,他手已经去摸车钥匙,却发现这几天在医院消磨得快丧失记忆,他自己没开车来,是李青燃送的。他招手打一辆计程车。
那些水滩,一条暗红色的流星横线,一条钴色的拱门型条光,一条深蓝、草绿黄到橘红过度的霓虹灯,像热成像——稀稀落落,形成一个颠倒的水漉漉的世界。
万花筒似的效果,生命几千个日夜的呼吸和感觉活过的涟漪从他身边掠过,记录了每辆汽车的行程轨迹。商店广告橱窗放出奢华干净的光芒,亮光向外溢出,丢出,大方展示其攫人魅力。
在岔路道,抬头看到那个即将修建电影院的高楼,修修停停,疫病大爆发,卡卡停停,再次疫情,止止动动。那围滤绿网架子外裹着的是高耸入云的影院海报,向路人展示这栋独立影院的未来宏图。白色灯柱照过防水无纺布的材质表面,水滴和咔咔铁皮声在风中形成一条音乐的通道,当然,也让他感到十分之难听。
车停下后,他将白餐巾裹着的握手松开,动作非常隐蔽地放进手里,最后一个十分熟稔力度,勾出一条冲破细微的雨和风幕的弧度,掉入路边垃圾桶的黑暗里。
和她看次电影,不算什么过分的“回报”吧。
他这么想。
他竖起雨衣领子,双手插进口袋,耸起肩膀,匆匆朝他住处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