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送你下去啦,你回去注意安全,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他听到女人细心叮嘱着那个癞蛤蟆小心离开,还冲他甜甜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再见,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恨不得找人把那只碍眼的臭虫套上麻袋打一顿,让他知道天高地厚,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他能肖想的。
又想到女人当时连再见都不肯和他说,现在却对这个癞蛤蟆这么好,心里一阵酸涩。
厉华池不好过,楼下还有另外两个人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嫉妒那只癞蛤蟆可以和女人一起共进晚餐,又唯恐女人脑子不清醒直接把人留宿,更害怕那人起了歹心做出什么禽兽之事。
直到看到那个粗犷汉子提着个垃圾袋走出公寓楼,他们的心才放下。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无力感。
都是成年人,他们太清楚一个女人愿意留一个男人在家中到深夜意味着什么了。
但是他们却无能为力。
想起那日魏思烬说的,“患者的心很小,并且为自己的心打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里面的人不愿意出去,外面的人又无法进入。”
随即又眼含深意的看向了二人,“如果她的心里能住进去一个人,不让所有人都在她的心外游离,其实对她的心理时有巨大的好处的。”
陆景云想着那日魏思烬的眼神,至此才明白这句话里真正的含义。
她会变好,找到医治心病的良药。
只不过,也许那味药不是他罢了。
随机那张温润的脸庞上浮现了一丝苦笑,他终究因为年少轻狂的错误,现如今只能在女人的心房之外徘徊了吗?
手无力的抬起又放下。
可是他,好不甘心呐。
77.
日子一天天过去,地上深秋的落叶消失,路边光秃秃的树杈子意味着已经入了冬。
伴随着的就是两人的感情升温,他们像是寻常小情侣那般,赵大龙每天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她的公寓楼下,手上都会提着她最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
天冷了,害怕到凌雪玫那儿不够热乎,他还自己带了个保温桶装着,接到人以后两人才边走边说地送凌雪玫去上班。
然后下午雷打不动地提前10分钟到傅氏大门不远处,等着接凌雪玫下班。
一起买菜、洗菜、做饭,收拾厨房,然后离开。
会给凌雪玫收拾房子,小零食太贵他就在网上给找了教程自己做给凌雪玫吃,每天的低脂果蔬汁更是不少,尽管他只有钱买便捷式的榨汁杯,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个男人是拼尽全力对她好。
没有钱的时候,愿意用心的话也是可以的。
凌雪玫也终于满了一个月的试用期,正式成为了傅氏的打工人。 那三人,如同消失般,再也没出现。
她抬头,看着灯光下认真吃饭的寸头男人,笑了笑。
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比起危机四伏、朝不保夕,遭受别人异样目光的会所生活,还要面对一群有色心、肥头大脑的中年男人,现在的日子已经是天堂了。
18岁的凌雪玫看不上如今的生活。
24岁的凌雪玫却格外珍惜这样的日子。
其实她成年前的日子也曾挑灯夜战,也曾奋力追赶。
优渥的家世确实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资源,提供学习的途径、增加所谓的见识,但是如果不努力,其实也很难把这些转化成自身的能力。
她一样,他们也一样,否则当年的她,恐怕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国内的某些人情世故确实可能会造成她能力的夸大,但是到了更高的舞台,其实这样的影响力会缩小。
尤其是,她本来打算走的就是国际的路子,能玩乐器、绘画的,大部分都算得上家境良好,天赋和汗水,缺一不可。
22岁前她甚至从未想过什么普通人的生活,那对她来说荒诞而又可笑,选择平凡,等于辜负了她的天赋和她将近20年的努力。
但是24岁的时候。她居然觉得,平淡健康就是真,她的理想、热爱,没有背景的加持,她甚至连健全的手都保护不了。
她有些失了神,开始无意识地咀嚼。
脑子里突然想到,她与傅寒深听得最后一场音乐会是关于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ymhonyo.5inminor,.67),或许,还有另一个更为世人所熟知的名字,《命运交响曲》,路德维希·凡·贝多芬的代表作之一,也是傅寒深最喜欢的作品。
那时的傅寒深,野心勃勃,想要“屠龙”,想要把傅氏全部掌控,将自己的父亲驱逐出权利的中心。
哪怕他极少透露这些,但是作为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又怎会一无所知?
他把与父亲的战争,看成了与命运的搏斗。
现在看来,最后是他赢了,虽然当时要屠龙的少年还未长大,但是信念却早已埋下。
但是那时的她,却只爱肖邦,被称为“钢琴诗人”的浪漫主义大师。
少女情怀总是诗,尽管拉的小提琴,但音符总是想通的。
是不是那时的他和她,就早已注定了要分道扬镳?
或者,那时阅历尚浅的她,其实还不能理解那首交响乐背后的真正含义吧...也不能理解那时那个少年的真正内心,所以才会渐行渐远。
“在想什么呢?菜都要凉了。”突然,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回过神,抬头笑了笑,看着眼前的三菜一汤,才发觉那些名利场、音乐会、珠宝华服,已经离自己是那样的遥远了。
是啊,世界不只有诗和远方,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是人生。
她突然,不想回到过去了,不想去思考纠结那些恩恩怨怨,她有些累了。
恨了两年,怨了两年,其实她也会累的。
如果再把自己的一辈子搭进去,是不是有些不值?她忽然这么想到。
如果白梦雪不再来打搅自己的生活,她是不是也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一份工作做到老,平安健康就是福的过一生? 她是个失败者,所以她是凌雪玫,而不是千古流芳的贝多芬,没有向命运作斗争的勇气。
也许就如同那场音乐会,她在恍惚中,也没认真听那代表着向命运抗争最终胜利的第四乐章。
所以,她的人生,也无法在吹响什么胜利的号角。
此刻,她竟然甘愿做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