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空间宽敞,教习手捧书册漫步讲桌前,讲桌下是三张书案,慕容澄坐在为首的一张,慕容汛和慕容潜坐在下首。三人坐姿各异,属汛儿最端正。潜儿散漫,小动作频繁。澄儿……
澄儿高架着一条伤腿在边上,单手持书靠坐椅背,看上去,看上去非常柔韧。
哎……
眼见教习讲得差不多了,蜀王清清嗓,迈步进入书房。
众人作势起身请安,蜀王道了声免礼,“世子腿脚不便,都坐下吧。你们可都知道我今日来是要验收什么?近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可要交出一份说得过去的答卷。”
“说得过去”作为标准实在门槛太低,没办法,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有数,澄儿潜儿都不是读书的材料,唯有汛儿从小便对诗书有浓厚兴趣,愿意刻苦钻研书本上那些看似乏味的道理。
其实最初定下这个题目便是蜀王心血来潮,蜀地百姓并不归蜀王府管辖,而是由各州府的官府治理。各地藩王与藩地官府关系各异,关系近了必然引起朝廷注意。
蜀王是太.祖帝的嫡四子,也是先帝最信任的弟弟,蜀王自幼脾性软弱,是太.祖皇帝眼中最没有帝王之相的一个,也因此因祸得福,封地川蜀,住在偌大的蜀王府只等着颐养天年。
但蜀王潜心向佛,仁慈心善,时常造福蜀地百姓,西番蛮子进犯,他便从王府拿钱为边城百姓重建家宅,赈灾施粥。此番让三个儿子做这道功课,也是为了叫他们关注民生,将来承接其衣钵照拂蜀地百姓。
他将三个儿子依次叫起来,慕容汛是第一个,他起身道:“儿子从衙门借阅了近五年来成都府的税收账册,按照大豊律法,凡官田亩税六升四合五勺,民田减两升,重租田十升五合五勺,没官田一斗三升。相比较成都府夏秋两季亩产,占比约是三十税一,就太平年来说这样的比重可谓轻徭薄赋,但两年前西番战事吃紧,因此朝廷加收蜀地田亩税作为粮饷,光是一个成都府,其一年税收便高达二百八十万石。而同年浙江一省的税收也只有二百七十三万石。”
说到这里,慕容汛躬下身,两臂平放于身前朝京城方向作揖,“儿子认为,官府若能向朝廷请令,减少蜀地战后五年赋税以缓解战时增收,可以令蜀地百姓恢复往年进益,逐步使蜀地振兴。”
说罢书房内十分安静,慕容汛直起身来,目光却看着桌案,可见他自己也知道这番话有多逾越,大豊赋税由太.祖帝在开国时制定,就连当朝皇帝都不敢轻易变动,他一个藩王庶子岂敢妄议?
他说得不假,但也不可能实行,甚至这番话也只能留在这间书房,决不能带出去。 “汛儿,你坐下吧。”蜀王看向慕容潜,叫他起来说话。
慕容潜头都快抓破了,站起来笑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胡说一通,临坐下前不忘附和慕容汛,“儿子认为琼光说得不错,赋税减免当是唯一出路。”
蜀王对他本就不抱期望,叫他落座,看向慕容澄,“轮到你了,澄儿。”
慕容澄从凳子上将腿撤下来,撑着桌角起身,“琼光说得是不错,当年加收赋税的确叫农户们吃不消。”这话不出所料,蜀王一早知道哪两个儿子会跟着浑水摸鱼,却听慕容澄又道,“只是他给的办法不大可行,不对,是半点不能实施,因此我最开始就没打算和官府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