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稷对这番变化从容若素:“很早就想来看看殿下,一直没找到机会。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有话跟殿下商议。”
赵隽眼望着别处,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世子要议事,恐怕寻错了人。”
“如果殿下不是殿下,那么我这世子,未来也有可能不是世子。”韩稷道。
赵隽凝视了他片刻,终于道:“什么意思?”
韩稷扶剑走到丹樨下,说道:“我打小便十分敬佩哥哥,哥哥替陈王伸张正义而落难,导致陆家枉死那么多人,还有东宫及詹事府那么多臣子,韩稷每每想起都深感痛心。近年来因为勋贵在朝中屡受猜忌,我更是怀念起哥哥在东宫时的仁德。
“我常想,哥哥身为太子尚且如此,我们韩家手握兵权更是朝不保夕,满朝文武连个太子也保不住,一个世子而已,又能稳到哪里去?”
赵隽目光渐见深邃。
陆妃亦走过来,与他同站在一处。
“那怎么同,韩家与手握兵权各府国公皆是担当着护国重担的栋梁,大周没有你们,也谈不上所谓的将来。但我不做太子,仍有大把人做。”赵隽平静地道。“我只是个犯了大错的废太子,世子官运亨通,锦绣前程,怎能与我这罪民相提并论。”
韩稷望着他,缓缓笑了:“不知道隽哥哥对眼下这朝局怎么看?”
赵隽扬袖走回丹樨上,“我深困禁宫,并不知世事如何。”虽是散发布衣,但举手投足间仍有掩不住的贵气和雍容。
韩稷笑得两眼更明亮了,“哥哥既不知世事何如,又怎知我已被授了世子?”
太子被废那年,韩稷可还是个半大孩子,沈雁未进京,他未曾搭上楚王,一切都还在筹备当中。
赵隽身子终于顿住。
他印象里傲慢的少年竟然有了这么缜密而敏锐的心思。
诚然他还可以否认,但倘若他有备而来,否认也是没有用的。
他转过身来,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给陈王平反。”韩稷张口就来。
赵隽眉头顿皱,背脊紧绷,就连一旁的陆妃也情不自禁拽住了他的衣摆。
给陈王平反意味着什么?他就是在陈王之事上栽下来的,如果陈王都被平了反,那他自然也可被赦免无罪。
他摸不透韩稷什么意思。很快,他冷静下来,缓缓道:“是么,那极好。”
韩稷道:“哥哥是不是怀疑我的居心?还是认为我根本不可能成功?”
赵隽不置可否,但对面前这个他幼时便极欣赏的少年,还是展露了一丝宽容。
他已然成为皇帝的弃子,这个时候韩稷不应该找他。但他毕竟还是来了,他多少也猜出来是为什么。勋贵们如要跟皇帝对抗,又不想把脸皮撕破,那么只好自己拥立一个太子。楚王郑王工于心计,不大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而若扶持年幼的那两个,又恐自己成为士族眼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招来杀身之祸。北边的辽王粗莽无谋,于他们更是祸患。想来想去,恐怕他们便因此寻上了自己。
当初他上疏替陈王陈词之时,除了身边的人支持,朝上没有任何人表态,如果眼下能够联合四大国公府,以及沈家房家的力量一起行动,那胜算岂止大出一丁点?即便是没有房家,有沈家与韩家等四家在,那也远比当时的胜算强大得多。
陈王一旦平反,那么他们这些人也都能出去。 能不能再享皇子之尊他不稀罕,能够保住妻子而后与他们的孩子聚首共享天伦,这才是如今他最在乎的事情。
他实在亏欠他们的太多,韩稷的话又如何能不令他们动容。
然而道理看上去如此,但久居宫闱的他又怎敢轻信他人。韩家与皇帝素来亲近,倘若这次是皇帝故意使他来试探,若肯定他不安份,尚且仍有不轨企图,那么他们的死期也就将不期而至。
“哥哥若是不信我,可以瞧瞧这个。”韩稷说着从怀里取出份折起的卷宗,“这是大理寺在审理楚王暴死事件中的密档,我来之前让人去把这东西取了回来。这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楚王如何联同王府长史宋正源派遣杀手劫持华家之事的始末。
“如今有关郑王部分虽未定案,但楚王行过的事却是查清楚了。楚王在下手之前曾经深夜进宫与皇上密谋要事,之后不久就策划了这次行动。而据我所知,他们要查的是仍然是华家与陈王府往来的证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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