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来时,我刚十五岁,正处在最叛逆的年纪。周围人的目光让我愤怒又倔强,沾染着从里面的人身上染得一些恶习,我变得满身戾气愤世嫉俗。”
——既然你们觉得我是个杀人的疯子混蛋,那我混给你们看好了。
“那一年里,我不上课,成天跟着一群社会人士晃荡,酗酒抽烟打架勒索,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社会渣滓。你在程城诚哪儿听过我的名声了吧?什么打架特别凶,在上溪这片儿疯得很,都是那段时间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正在等把我带熟,然后让我去偷东西和贩du。”
黎青声音木然,仿佛隔了数年晦涩灰暗的时空,宣判着一个陌生人的人生。
“差一点,我就又进去了。”
尚阳紧紧抓住了黎青的手臂,心里是洪水袭城海浪滔天的发苦发涩。他忽的想起了那日他表白后,黎青曾在教室里的怒吼。
“可是尚阳,我们不一样。”
“我经历过世间最残忍的罪行,那是一种能在午夜梦回时让人窒息的噩梦。”
“我……不想你未来某一天回想旧日时,说在十八岁那年,最错的事就是爱上了一个错的人,浪费了我人生最宝贵的五年,你懂吗?”
他总觉得黎青隐忍晦涩。
可一个十五岁就颠簸沾染了社会底层所有泥泞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再如同龄人般阳光坦陈。
“那段时间,我经常不回家。除了有时去妈妈摊位旁边转一下,免得有人再欺负她,我很少去看她。我和她说我在外头住校不回家,她没怀疑过一句。”
“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我这是对抗世间的不公平。”
“我却不敢多看一下她的眼睛。”
“后来混着混着,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我身边的朋友总是和我玩不了太久,就不告而别了。我刚开始也没太在意,在外头交的那些朋友,也只是为了在一起玩,没有多少真心……只是后来,大家都不和我玩了,我才觉得有点不正常。”
“再后来,宇飞找到了我,说要让我好好学习。当时我以为他和那些其他人一样,是来寻我开心消遣我的。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我闲得无聊,还找宇飞打了几架。有输有赢,打到后来就没意思了。宇飞跟犟驴似的,就想逼着我学习。”
“我只好躲着他玩。”
“也是一个意外吧,我在外头一个歌厅里打完架,正在沙发上躺着时,听见了有人在说八卦。说什么圈里有个人烦死了,他*妈天天追着跟他一起玩的人哭着求着,让别人别带他孩子玩。这自己出不出来玩,还不是她孩子自己的事,搁这里骚扰人做什么呢。”
“是啊,所以大家怕麻烦,也都没和那人玩了。”
“我当时还没怎么注意,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去找了以前和我玩的一个人,问了他才知道……”
“真的是我妈。”
“我说在学校住校不回家的时候,在外头做的事,她什么都知道了。但她一句都没有怪过我,只是挨个挨个去求那些和我玩的人,要他们别带我玩,也别和我说这些事……”
“宇飞告诉我,他也是因为看见我妈那样,又知道了我的事,才决定拉我一把的。”
黑暗中,黎青仰头靠在墙上,用胳膊盖着脸,积蓄了多年的泪水汹涌而出,情绪无声地尖叫嘶吼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