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珠心中其实欢喜得很,这是她的死得其所,于她亦是解脱,唯一的不舍,便是眼前的公子了。
她知晓沈元白聪慧,定能意会她的意思,于是冲沈元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元白眼眶酸涩,似乎从甘州峡谷丛回来后,他心中便有了更多的感悟。
惜取身边人,是其一。
有些人已经用消失,向他证明了他们的珍贵。
当年的逐风、周伯、流云皆成了他抹不去的痛,且年岁日久,感悟越深,疼痛便越发入骨。
银珠,你是最后一个了——
沈元白忽然大踏步往台阶走去,身边百姓见他走来,自发让开了路。
沈元白神色凝重,想了想,忽而止步扬声说道:
“银珠为我母妃上刀山下火海,亦是我母妃苦痛岁月里不离不弃的慰藉与知交。”
“今日金裕王被撕开虚伪面目,恼羞成怒,我身为母妃之子,可眼下势单力薄,还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将银珠保下!”
“沈元白在此,感激不尽!”
若是之前在雍朝的故人们看到沈元白如今的样子,定要大吃一惊。
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想要达成任何目的,从来都靠谋划布局,其间更是各种阴谋层出不穷,到最后也不曾向任何人低过头。
可是此时此刻,他环身冲所有人抱拳行了一礼,言辞恳切,竟是来真的。
众百姓本就义愤填膺,见公主之子对他们抱拳,哪里会退让胆怯,纷纷点头:
“对!为公主保住银珠!”
很快就有百姓推开阶梯口的守城兵,一个个奋不顾身向上冲去。
银珠瞧见这一幕,心头酸楚难当又荣幸之至,眼泪吧嗒吧嗒直掉。
从南离到北国,她亲见公子落入深渊,也见证了公子从深渊中崛起。
公子从一国算计到另一国,以少年之躯拨动天下风云,始终算无遗策。
可她在南离便隐约从公子身上瞧出了一丝暮气,至此日渐浓郁,仿佛了无生趣般,令她心惊。
她担心公子会以牺牲性命为代价,替公主完成遗愿,这才不惜违背命令匆匆赶回,又自作主张上了城楼。
她方才还在庆幸,庆幸在城楼上被缚的是她,而不是公子。
可是此时,瞧见城下的公子为她弯了腰,甚至称她为公主的知交时,银珠心头突然抽痛得很。
公子啊,公子再如何足智多谋,到底还是个少年,他身边......只有她一个了。
思及此,银珠忽然不肯认死了,她剧烈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呜叫着。
金裕王对眼前的乱象视而不见,嘴角扬起一抹狰狞之意,冷声叫道:“守城兵行令,否则,视同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