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斌身量亦是清瘦,与她早先扮演的教众相差仿佛,是以不难改换。屋中事情一毕,只听门口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有人问道:“朱副门主可在?”
曾九适才就是借口韩康骗开了门,为防门口守卫生疑,便不待人话说完,阔步推门而出道:“可是左使有令?”说话赫然又成了朱斌的声音。
那人道:“左使请朱副门主一并往岁寒园议事。”
曾九心道,来得正好。她选中朱斌不过是因他身量清瘦矮小,为人又低调,便宜她行事罢了。若韩康不来叫他,他自个儿到时候借口有事禀告,骗过守园的四门教众,进去偷听亦无不可。如今正省了她在窗外吹风淋雪的苦处了。闻言便快步赶出门去,又向守卫叮嘱道:“我房中那人有事替我办,不要进去打扰。”
众人冒雪而行,不多时钻进一片梅花林中。
大风酷烈刮过,梅花摧残不堪,与鹅毛大雪一起凋零满地,只余下缕缕寒香凛冽。岁寒园伴梅而建,正是向经纶的住处,曾九常在此地厮混,她生来记忆超群,连园中侍女、仆役都一一认得模样,此时打眼一瞧,只见园内外守卫俱都换了面孔,依这几日见闻来看,大抵都是天地风雷四门中人,零星夹杂了少许五行旗旗众。
又行片刻,众人踏上曲廊,抖落满身白雪梅花。不远外的书房门口正有婢子相待,见人走近眼前便挑起门帘。
引曾九前来的教众并不进门,而是远远地站在左右回廊院地上戒备。林中人影憧憧,但瞧那距离,恐怕屋里打将起来,他们也只能隐隐绰绰听到一丝动静。
曾九回过头来,一脚踏入书房。
药味、暖意扑面而来,绕过圆月门转进偏厅,只见屋中坐满了人,向经纶正裹着厚厚的黑色大氅躺靠在罗汉床里,仿佛已没法子稳稳地坐起身来,脸色煞白、咳嗽不止。
曾九不着痕迹一打量,瞧见唯独烈火旗正副旗使、巨木旗旗使、多宝狮王晁禅并几个散人不见踪影,其余认得的明教高层大都在座。她瞧旁人,旁人自然也瞧见了她,众目睽睽之下,曾九不慌不忙地朝向经纶拱手道:“见过教主。”又朝屋里其他大佬团团一揖。
韩康心事深重,丝毫没瞧出异样,只冲他点了点头。
向经纶呛咳了几声,将沾了血的帕子往矮几上的青瓷渣斗里一扔,道:“朱副门主坐。”
曾九循着身份地位,便走到天子门副门主宦文成身边,撩襟往圈椅上坐定。
过了片刻,屋中又陆续进来几个人,向经纶瞧见人来齐了,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勉力振作道:“今日请大家过来,是要商量教中大事。你们都瞧得出来,我没几天日子好活了,但群龙不可无首,我去后谁人来做教主,还需早日定下。”顿了顿,又道,“我属意多宝狮王晁禅继任本教第三十二代教主,大家意下如何?”
满室寂静,众人垂头沉默半晌,将目光放到光明右使宰父思身上。宰父思与畲教主同辈,已然满头白发,向来淡出教务之外,他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我老了,教中的事情,不想再管了。”又对向经纶说,“教主,老朽病体衰败,久坐腰痛欲断,就先告辞了。”说罢,也不理旁人,自顾自的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