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为她烧了个手炉,她坐在小花厅里已有半晌,再坐下去人就该冻僵了。
“小姐,不如将解药给她吧,燕娘好歹也曾是您身边服侍的人。”她瞧她脸上并无不悦斟酌着说道,“现如今无人再提及太子菩萨的事,事也算是平了,太子他老人家到底身份摆在那儿,不会不给您大小姐的药的,您又何必跟她闹僵了呢。”
陈小粥捂着手,唇边漠然地笑着:“我还没输。”
只要粮食在她手上,她就不会输。
明姑一时不再说话,她是家生子,从小跟小姐一道长大。当年被分去服侍小姐,爹娘诸多不愿意,她是庶出,再好的前程也顶多是给个寒门子弟做妻,攀上高枝就做不得妻只能是妾。贴身婢女是要陪嫁过去的,少不得跟着一道受气受苦,弄不好还要做姑爷的房内人,这样的前程,任谁都不想要。
尤其是,小姐还被夫人处处针对苛责,爹娘就更想她赶紧离了。
只是明姑自己不愿意。 她懂,这个与她一般大的女孩子有大志向,从未想过囿于后宅,嫁人生子都不在她的盘算里,她要做的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值得,值得陈氏信任。
她与全荆州府的男人们做生意,她掌着陈氏的家业替荆州府陈氏选择了太子,她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地位,她的大志向就要达成。
都说她看重长姐陈粟,多是因着小时候那救命之恩,实则是她瞧大小姐可怜罢了。
别人不知,明姑是知的,若是在外不摆出这点怜悯良善之心,旁人就会想去找她的真正弱点。
她其实是一个很长情的人。
明姑懂她。
天阴得像一件乞丐身上的旧袄子,灰黑得瞧不出一点蓝,风一吹就将它吹破了,扯出一条一条的白棉絮来,飞得到处都是,但这一点点,也成了这破天气里的一点白。
陈小粥望着虚空,像要将这点白瞧透,白雪纷飞中她仿佛看见东街赶出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厢上挂的不是陈氏的鹿形徽标,而是楚王府的徽标。
她当然瞧不见这些,只是所思所想化成了幻觉,但沈芜确实今日出门,要去渔利口。
敖风大叔传来口信,说村民们有事要与她商量。
沈芜也很高兴,这还是她被暗算替嫁以来,头一次正大光明地回村去见见赵婆婆他们,也不知她突然走后,赵兴怎么样了。
车上码了整整一箱子的礼物,有吃的有玩的,还有送给胖婶儿她们的帕子手巾胭脂水粉耳串簪子这等装点门面的小物件。
她刚到村口,正在岗亭看守的赵三郎就奔了出来,帮忙牵马。
“四娘去长安了,写信回来说长安人可喜欢她绣的东西,就连公主都特意派人来买呢。”他眉梢眼梢都弯成了小月牙,“这都得多谢傻姑你和王爷,四娘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虽然还不愿意见我爹……”
“是她自己有本事,我只做了该做的。”沈芜下了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宽心,“你爹知道她过得好,就算她不回来,他也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