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刚开始闹别扭,不想跟戚渺渺住一会儿。他说多后就露了馅,他和陈栖叶提前预定的是大床房而不是标间。
戚渺渺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苍白了,秦戈脾气再急躁,也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候刺激自己母亲,只得和戚渺渺住一个标间。第二天一早戚渺渺陪秦戈去三位一体的考场。她撑着遮阳伞等在楼外,温中其他学生家长和她碰面后全都能絮絮叨叨说一大堆自己孩子的情况,好像他们这些做父母的也跟着又读了三年书经历了一场高考,只有戚渺渺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儿子成绩不错又爱打篮球,却认不得他最喜欢的球星,想买双球鞋送给他,下单前还得打电话给家里的阿姨看看鞋码。
和那些孩子补课时都坐在旁边一起听的家长相比,戚渺渺无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只是秦戈从未埋怨过罢了。但戚渺渺在秦戈这个年纪时特别会控诉,她想要爱,希望父母能把更多的时间精力花在自己身上,而不是赚钱,她的父母沿用上一辈对爱的定义反问:“爱不就是给你吃给你住吗,我们如果不赚钱,你现在吃什么?住什么?”
两代人的隔阂越来越深。父母不让她做什么,她偏要做什么,进入大学后的新男友门不当户不对,她便要在反对声中未婚先孕,坚信自己嫁给了爱情。
她那时候太年轻,是个天真又没读多少书的文艺女青年,男人眼里漂漂亮亮的小傻瓜。她得到秦思源死后被父母带回潭州后才渐渐明白,秦思源看上的是她潭州商会的女儿的身份,而不是她自诩独一无二的内在灵魂。而真遭遇了重大挫折,只有亲生父母会在她一蹶不振之际接纳她。正是她渴望逃离的原生家庭给予给她高质量的物质生活,她才能一门心思陷入精神世界,汲汲追求纯粹的爱情。
她以为秦思源赋予她的情感无私而独特,却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明码实价的那一个。真相如此残忍,以至于戚渺渺接受这一事实后能在父母的帮助下重新振作,却没能找到和儿子的新的相处方式。
秦戈曾经是两人爱情的结晶,如今却成了爱情的伪证,戚渺渺每每看到那张与秦思源愈发相似的脸都百感交集,她的母性不再像过去那么充盈,取而代之的是疏离。
这也让秦戈从小到大都比同龄人更闹腾和独立。戚渺渺原本自我安慰这不是坏事,但当她听其他家长侃侃而谈,她又是有些愧疚的。
她站在一棵榕树下,注视着秦戈和陈栖叶一起从楼中走出来。陈栖叶脸色不太好,脚步轻浮,目光扫向别处几乎聚不上焦,落到秦戈身上就瞬间闪着光,好像秦戈是他虔心供奉的神佛。秦戈对这种夹杂着崇拜的、满满都是信任的眼神很受用,理所应当要庇护神坛下忠实的信徒。
秦戈伸出手指要去戳陈栖叶脸颊上的酒窝散些福泽,陈栖叶一瞥望见了不远处的戚渺渺,本就浅显的笑容一僵,迅速又自觉地往旁边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戈不明所以,余光里很快出现戚渺渺缓缓走近的身影。他不得不把手收回、放下,回答戚渺渺的问题:“考得怎么样?”
“笔试估计是凉了,太难了。”秦戈叫苦不迭,但还有心情臭美,“不过下午的面试进行的挺顺利,我自认为很有魅力。”
戚渺渺抿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平和不刻意,稍稍侧身问:“小叶呢?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