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深了,六人寒暄了几句后就回各自的房间休息。陈栖叶和秦戈的房间在三楼,正是过去的那一间。别墅区实施酒店式管理,屋内陈设这些年几乎没有变化,站在窗前往外能看到海和沙滩,要是季节来对了,那片粉黛乱子草也还在。
但他们太累了,倒头就睡。不知睡了多久秦戈突然醒过来,他一边手臂发麻,可又怕吵醒枕着自己手臂的陈栖叶,所以最终还是没动,闭上眼就这么再睡回去。
秦戈五六分钟后用另一只手捞床头的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莫名睡不着,觉得无聊,就拿起手机随便看看,屏幕一解锁就收到未看的马思睿在几个小时前发来的照片,除了他们今天的合影,还有八九年前的那晚生日。
人总是习惯性先在合照里找自己,再看自己最关心在意的那一个。最新的合照里,他和陈栖叶穿着一模一样的伴郎服坐在新婚夫妇旁边,陈栖叶的脑袋一歪,很自然地靠在自己肩膀上,两人的手交扣握着放在秦戈的腿上。
成年的他们和那晚生日的六只花猫形成鲜明对比。陈栖叶缩着脖子比剪刀手,在旧照片里远没有现在这般从容自然,还刻意跟秦戈拉开距离不跟他靠近。
秦戈有些想不起他们当初因为什么闹矛盾了,陈栖叶突然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后出于本能地往他怀里钻。
秦戈连忙放下手机,回抱住陈栖叶,手往衣服里探摸到他身上的冷汗。
秦戈担心:“怎么了?做噩梦了?”
陈栖叶呼吸急促,心跳也加速,一声不吭,默认了。
“没事,没事。”秦戈安抚他,哄小孩似地拍他的后背,“梦都是反着着,不怕。”
“……但这次不太一样。”陈栖叶的呼吸慢慢平缓,良久说了这么一句,音量小到秦戈差点没听清。
“我以前经常做相似的梦,梦到我生病了,身上出现红点。嗯,有点像高中抵抗力下降后会冒出来的那种红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怎么都治不好……”
陈栖叶紧紧搂住秦戈。他和秦戈的姿势已经很亲密了,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勾秦戈的腿,贴紧秦戈的胸膛,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和心理慰藉。
但他又没有那么恐惧。当他的声线逐渐清晰,他的思维也清明开来,不像刚睡醒时那么依赖秦戈的身体,尽管他又说自己每次做到这样的梦,就很想在梦里去找秦戈。
“可我又怕你不见我,不喜欢我,不记得我了。我纠结来纠结去,也就醒了。”陈栖叶说的是这类梦以往的标配结局,但今天的不一样。或许是因为秦戈就在身边,他在梦里鼓起勇气前往秦戈所在的城市。
他分不清那地方到底是潭州还是杭城,只记得整座城市光怪陆离又如梦如幻,漂亮到不真实的程度,城市里的人却很冷漠,没有一个愿意告诉他秦戈在哪儿。
“我就、就又纠结了,不想找你了。”陈栖叶本质是怕梦里的秦戈也像那些人一样冷漠,但不知道为什么,霍乱突然在这个城市肆虐,人一个接一个的得病,消失……这座城市随之被封锁,陈栖叶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找秦戈了,跟着一道黄色的阳光跑过去,跑到医院,隔着一道透明的隔离门看到正在救死扶伤的秦医生。
“……”秦戈一听自己在陈栖叶梦里也是个医生,一时有些想笑。他憋着,问越来越严肃的陈栖叶:“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