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摇春被这一句吸引了注意力,看向他,道:“你不是说,她是你身边的宫女吗?”
楚彧答道:“我那时?候总是受太后的责罚,你还记得我说过,有?一回去上书房的路上昏倒,被懿安太后碰见了?”
燕摇春点头,楚彧继续道:“懿安太后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受罚之时?,便找了一个机会,把木香安排到长阳宫,暗中照看我。”
燕摇春听了,道:“这位懿安太后倒是个善心的人。”
“嗯,”楚彧又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木香不知怎么得罪了淑妃,在?太后要发落她时?,我替她求了情。”
听到这里,燕摇春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所以她才成了你的妃子?”
楚彧望着她:“是,但是我与她之间,仅此而?已。”
那双凤眸定定地望过来?,燕摇春下意识移开视线,莫名有?些别扭,嘴上却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楚彧很平静地道:“我的意思?是,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我不曾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娇娇,我唯独喜欢你。”
燕摇春的呼吸微微一滞,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一刻,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就好像是蝴蝶的翅膀,在?她心底轻盈地扇了一下,却刮起了一场海啸。
……
过了两?日,天气渐渐变得更冷了,刮了一夜的西风,又开始下起雨来?,宫里种的一些木槿、梧桐之类的树,叶子都凋落了,露出稀疏的枝丫,被风一吹,便瑟瑟地颤抖起来?。
慈宁宫内殿是一贯的安静,厚重?的帘子密密放下来?,将内外间隔绝开,两?名宫人正在?门边值守静候着,时?刻注意殿内的动?静,不敢稍有?松懈。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水绿色云绫缎的大宫女进?来?,三十来?岁的模样,发髻梳得整齐,打扮利索,气质颇为沉稳,与寻常宫人不同?。
值守的宫人立即俯下身子,小声唤道:“叶青姑姑。”
叶青摆了摆手,掀起厚重?的帘子,低头入了内殿,白铜云纹炭盆里烧着银霜炭,暖意扑面而?来?,旁边放置着一尊芸烟香炉,正燃着熏香,轻薄的白色烟雾袅娜上升,香气沉郁,将人密密裹住了。
太后正倚在?软榻上,林忱在?一旁替她针灸,叶青进?来?后,向太后行礼:“奴婢恭请太后娘娘圣安。”
“回来?了?”太后睁开眼看着她,打量片刻后,道:“瞧着是瘦了,慎刑司那些废物,哀家事先打过招呼了,他们还敢为难你?”
“让太后娘娘费心了,”叶青跪在?地上,恭敬道:“多亏了您老人家照拂,慎刑司的人不敢为难奴婢,这些日子,奴婢倒是没吃什么苦头。”
“起来?吧,”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在?这段时?日,哀家做什么事都不顺心,这满慈宁宫的人,上上下下几?十个,真是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叶青起了身,走到她身边,替她揉捏起肩膀来?,道:“奴婢何德何能,得您如此看重?。”
太后阖着眼,问她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慎刑司那边,可审出来?什么没有??”
叶青知道她这话的意思?,答道:“还是没有?,每日都有?人审那个贱婢,只是她口风紧得很,一直咬死了不肯说,慎刑司的人也没有?动?大刑,说长安宫在?盯着,怕把人弄死了,反倒麻烦。”
“真是一群废物点心,”太后睁开眼,神色愠怒道:“原是哀家大意了,起初以为能审出来?幕后主使?,没想到皇帝来?得那么快,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去通风报信。”
说到这里,她就气得头疼,忍不住用?手扶了扶额,林忱在?一旁道:“急怒伤肝,还请太后娘娘保重?圣体。”
叶青连忙伸手替太后抚背顺气,安慰道:“您也别着急,如今那贱婢已关押在?慎刑司了,审出来?是早晚的事情。”
太后却道:“哀家等得,盈盈如何等得?”
盈盈是淑妃的小字,太后继续道:“她年纪轻轻的,身上又带着病,难道真要在?那个庵子里过一辈子不成?她虽是个不争气的,可毕竟——”
说到这里,她看了林忱一眼,道:“毕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叫哀家如何舍得?” 叶青道:“不如您找个机会,再?和皇上好好说一说,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闻言,太后冷声轻哼道:“从前哀家说话,他或许还听得进?几?分,如今他已经?被摘星阁那个狐媚子迷住了,眼中哪里还有?哀家?”
林忱的眼神微顿,又垂下眼去,继续擦拭手中的金针,过了片刻,太后似是想起什么,对叶青道:“你说得对,这件事情,未必没有?转机。”
……
今日的朝事散得晚,又是接近午时?了,众臣陆续出了宣政殿,外头正下着小雨,冷冽的风裹着雨丝吹来?,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左相吴丘明正和几?个官员结伴而?行,右相顾炎武也在?其列,还没等下御阶,便有?一个大太监过来?,行了一礼,道:“诸位大人请留步,皇上有?旨,今日晌午赐宴,与众卿共商国是。”
他说着,满面堆笑道:“请大人们移步乾清宫。”
众官员听了,连忙拱手作长揖,谢过天恩,这才跟着那大太监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赐宴之所设在?乾清宫的偏殿,待众臣抵达之时?,那里已经?早早就布置好了,只是不见天子踪影,在?等待的间隙里,吏部尚书宁荣往左相吴丘明身边靠近了些,低声试探道:“吴相,皇上今日怎么会忽然赐宴?”
吴丘明想起前阵子,天子私下与他说起过的事情,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猜测,但是面上却不显,只道:“我也不知,想是皇上器重?我等,特意赐宴,无论如何,这都是天子恩宠,我等应心存感?激才是。”
见探不出什么口风,宁荣有?些悻悻然,客套地笑道:“是,吴相所言极是。”
说来?也有?意思?,自从尚直忠被贬了官之后,吴丘明当上了左相,朝中的局势便开始有?了变化,首先是吴丘明与原尚党不和,相比之下,他反而?和以顾炎武为首的先帝旧臣一派走得更近。
这么一段时?日下来?,楚彧的各种决策措施,都在?隐隐扶持这一帮人,而?原尚党一派反而?逐渐被孤立了,户部尚书最先被换掉,剩下的贬的贬,迁的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子正在?不动?声色地清洗朝中的势力,于是宁荣等人的地位就变得尴尬起来?。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唱喏之声,圣驾到了,众臣皆俯身作揖,口称万岁,楚彧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一袭深色常服,端坐上首,凤眸自众人面上逡巡而?过,见人都齐了,才道:“今日朝罢,朕思?及诸卿辅弼之功,特赐御宴,以酬诸位勤政之劳。”
众臣复又谢恩,这才按官位高低,依次入座,不多时?,便有?一行宫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奉上各式佳肴,菜色虽精美,却并不奢侈铺张,等到最后,上了一道很奇怪的菜,其状如芋根,但是色泽却是金黄的,香气扑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吴丘明如今身为天子心腹,自是第一个开口发问:“恕臣愚钝,不知这是何物?”
楚彧微微一笑,道:“此物名为朱薯,乃是一种粮食,并非大昭所产。”
吴丘明惊诧道:“那是从何而?来??”
楚彧道:“此物为天人所赐,这其中还有?一则趣事,正好,朕有?些兴致,说给众卿听。”
听闻此言,众臣自是连忙放下筷子,齐声道:“臣等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