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皇考离世,朕便在想,国朝数十载乱局,定要在朕这一辈人终结。朕这些年一直为此而筹谋,身边人却渐行渐远,亲故背叛几乎成了常态,朕也会为难。
云葳觉得这等言辞过于沉重,交握的手紧了几分,垂着眸子没好接话。
回吧,歇着去。
文昭见云葳沉默,只淡声一语,夹起片青笋,朱唇微抿,再未抬眼瞧她。
臣告退。云葳低声应下,悄无声息退了出去,顺带将房门合拢严实。
她快步走出正院,在院外墙角路蹲候许久的桃枝一把拉过她的衣袖,一路小跑着带人回了卧房。 呼姑姑,不至于。云葳弯着腰喘息不停:她放我出来的,放心。
吓坏婢子了。
桃枝心神不定,给云葳倒了杯清茶,口吻一本正经:陛下和你,到底谁出了问题?说你二人是寻常君臣的相处路数,婢子信不过了,是陛下强迫你吗?
云葳手捧茶盏仰首喝着,掩盖心虚容色的动作过于夸张。杏仁大眼转了好几圈,她含混岔开了话题:
陛下身侧的耳目,得揪出来才好,起码得让我知道是谁。传讯阁中,把大内的人员明细都给我。
姑娘可别犯傻!
桃枝发觉云葳的口风不对,眉心顷刻蹙成了一座小山:陛下最擅长将人心玩弄于股掌,制衡权腕出神入化。姑娘还小,别被敷衍的浅显好意蒙骗了心。
您想哪儿去了?云葳努着小嘴嗔怪:我本就该熟稔阁中人事调度,我要个名册,不过分吧?
光会打岔。桃枝白了她一眼,给人铺好了床:这事儿我会给你传讯,不说实话就睡吧。
姑姑没发现我身上有何变化?云葳失落又扫兴,托着下巴嘀咕。
桃枝认真瞧了一圈儿,才发现那失而复得的玉簪,难掩惊讶道:陛下主动还你的?
云葳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您让人去查启宁长公主。京中密报,耶律太妃勾连淮东节度使属官,暗中联络文婉,大抵在筹谋反事。一届宫妃与不涉朝政的幼女,怎会突然冒此风险?大抵又有幕后推手,务必赶在陛下前,揪出来!
知道了。桃枝容色渐冷:文家人还真是不安分,掌朝的根基未稳,就内讧不止了。
慎言。云葳沉声提醒:况且若真如我所猜,存了个手眼通天的幕后指使,究竟是谁家人不安分,难说。
姑娘别胡思乱想,更不能自己吓自己。桃枝听明白了云葳的弦外之音,赶紧开解。
云葳摇了摇头,自嘲哂笑:我早便不怕了,世家兴衰更替,千百年轮回如旧,顺势而为罢了。一朝朱紫满庭,一朝千古骂名,抑或是,败寇成王。担忧也无用,不如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