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瑜却顺势抓到兄长的手,看到他掌心结痂的伤,“兄长怎么受伤了?”
这是他那日为了保持清醒,强行抓碎片划出的伤。
虽然并没有起效。
张瑾被他这样一抓,好似被灼痛似的,猛地抽回手,甩袖冷声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我们是亲兄弟,你总是管我,我又怎么管不得你。”张瑜语气很镇定,也很执着,澄澈的乌眸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
张瑾攥着纸张的右手再一次捏紧。
一刹那,他都要因为这句话而失了镇定。
其实以他的聪慧,不难猜出张瑜问的到底是什么,他并非指男女之爱,可能只是想过问是不是有刺客,是不是受伤了瞒着他。
但,心里有鬼,所见一切即是魑魅魍魉,往往将自己魇住了。 不能失控。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赵玉珩、谢安韫那样的人,聪明一世,却与女帝牵扯不清,张瑾强行将自己与他们剥离开来,冷眼看着他们针对自己,只觉得可笑。
他不会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哪怕他们都会,他也不会。
他闭目,深吸一口浊气,语气稍稍平缓,“没事,勿要多想,只是事情太多,有些烦扰,等忙过这段时间便好了。”
张瑜说:“那你喝药吧。”
不然他不放心。
张瑾转过身来,看着那碗已经凉透的避子汤,心头顿时感到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甚至有些想笑。
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欲盖弥彰,自己辛辛苦苦地绕了一圈,反而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狼狈可笑。
他端起那碗药,在弟弟面前,一饮而尽。
冰凉又苦涩的药汁滚入喉咙,却像吞铁酷刑,从胃里泛出来苦涩的滋味,呛得他微微咳嗽了一声,哑声道:“好了,你出去吧。”
张瑜担心地看着兄长,又倒了一杯清水来,放在他跟前,让他可以漱口润嗓。
随后,他转身出去。
悄悄关好了门。
——
后来几日,张瑜一直在主动过问兄长的“病”。
张瑾便又可笑地让人一日三餐地煮风寒药,只是最后,药汁都用来浇了花盆,明明满园花草长势喜人,但张瑾书房窗前唯一的生机,已经就此快凋谢下去。
夏季燥热沉闷,其间女帝似乎是想安抚张瑾,屡屡派人送一些解暑的膳食来。
张瑜见了,还对周管家说:“这个皇帝好烦,天天送些凉性的食物来,对阿兄的风寒也没好处。”
周管家:“……”
你要是知道那是你的心肝宝贝送的,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那小子怀里还揣着那把宝贝佩剑,晚上睡觉也要抱着,每天看着一把剑一只发钗,都可以傻笑一整天。
少年嫌弃了一番皇帝送来的膳食之后,就悠悠地走了。
又去练他的剑了。
不像张瑾那般死气沉沉,张瑜每天都很开心。
因为他可以给七娘写信。
写信这事,是上次七娘来的时候商量好的,兄长也答应了的。
张瑜每天都会写,再托兄长转交给七娘,这小子是个话痨,信上从自己研究新剑招的心得,再到昨天看到两只狗打架,芝麻大小的小事都要说清楚,再在结尾笨拙地表达对七娘的思念。
比如说“七娘,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儿啊?”“七娘,我发现城外有个地方适合骑马,我带你去。”“悄悄告诉你,云水楼又有新菜了,味道有点酸,但很下酒。”“我昨天在院子里买了一坛酒,哪天我们一起挖出来吧。” 起初,张瑾是扣押了信件的。
但他大概是偷看过弟弟的信了,发现写的都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来就干脆全扔给姜青姝了。
随便看吧。
姜青姝:“……”
最近批奏折批得快走火入魔的女皇陛下,陡然一打开那信,还有点儿发懵。
这些信件夹在一堆奏折里,仿若一股清流,上一刻她还在看朝臣在奏疏里互相弹劾,下一刻就看到阿奚跟她说,京城哪家的鱼做得最好吃。
他还信中说:“七娘你是不知道,最近我阿兄得了风寒,这就算了,他还不喜欢喝药。你说兄长他都这么大的人,悄悄倒药还不承认,我其实都看见了,但是我不说,免得他恼羞成怒。我决定了,这段时间我什么都不干了,先好好监督他喝药,等我阿兄病好了,七娘就来找我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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