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是看完信有些按捺不住了,比先前说要去试探卢氏更为兴奋,那些压抑在少年皮囊下的朝气与喜爱,与这一身龙袍格格不入。
也让他觉得尤为刺眼。
他不再抬眸看她,谁知她还走下玉阶,伸手扯了他的袖子,“走吧,朕就去更衣。”
他低眼看着被她扯住的官服,下意识后退一步,突然说:“臣陪陛下去探望秦晋大长公主。”
她“啊?”了一声,诧异了一会儿,居然没有答应,而是说:“可是朕想看阿奚。”
“陛下不想去探望长公主了?”
“也可以改天,朕就是想看阿奚。”
“阿奚今日不便。”
“他能有什么事啊?” 她还在追问,张瑾握掌沉默,又冷冷地说了句:“陛下别忘了,臣让你和阿奚相处的初衷。”
“不就是拖嘛,拖到最后又能怎么样……”
她不知道他语气为何突然这么差,用很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他听得清楚,眼尾抽搐了一下,垂睫看着她隐匿在自己影子下的容颜,一时居然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阿奚。
那笑容很好看。
不像是装的。
她和阿奚,年岁相仿,性情相投,连很多习惯都尤为相似,这样的两个人彼此吸引,简直是天经地义。
张瑾又一次强硬地说:“还望陛下注意分寸。”
她狐疑地瞅他一眼,好像妥协了,丧气地说了声:“好吧,那朕和爱卿即刻启程,摆驾郭府。”
……
秦晋大长公主染疾已久,一直不曾痊愈,女帝亲自前来探望,尚书左仆射张瑾随行,令郭家人大为惊惧。
其实西北有战事,天子此行究竟为何,郭卢两家约莫也能猜到一点意思。
原本他们还能继续装傻下去,但天子都亲自来了,若是不表示一二,只怕是难以善了。
而且张相也在。
这是不是代表,张党那边也是想将卢氏拉下水?
郭府上下人人惊惧,郭宵与其父郭淮从衙署赶回,和其他郭家子弟一起迎接圣驾,郭老夫人也亲自出来跪迎,但女帝却让他们免了礼节,和颜悦色地询问大长公主病情,全程都没有提半个字的朝政。
就连陛下身边的那位最令人忌惮惊惧的张大人,也好像只是在单纯伴驾,很少开口。
其意如何,委实难测。
“朕其实早该来探望了,只是这段时日朝政繁忙,今日才得闲。”姜青姝缓缓说着,看向几位女眷之后站着的两名稚童,笑着问:“这是郭卿的子嗣?”
郭宵忙叫他们过来,示意他们见礼,笑道:“这是大郎与二郎,大郎为贱内所生,二郎是妾室所出。”
姜青姝对个子稍高、衣着更华丽的男孩招了招手,对方怯怯地上前,她微微弯腰,亲切温柔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的话,我叫郭奇。”男孩脆生生地答。
“你最近在照顾祖母吗?”
男孩立即点头道:“我一直在祖母身边侍奉,每天都陪着祖母!祖母很疼我,娘说她看见我就会好得快!”
姜青姝笑了起来,周围几人也纷纷赔笑着。
“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郭卿教子有方。”她又问男孩:“那你祖母好些了吗?”
小孩子一贯没什么心机,见眼前的陛下长得这么好看,说话也温柔,胆子便大了许多,不假思索道:“祖母病得很重,已经很多天没有下过地了!昨天还咳血了!”
此话一出,周围几人面色率先变了。
一般来说,病情这种,只要不是隔日就要性命的地步,臣下都会往轻了说,毕竟说重了就有点像是在向皇帝卖惨或是索要什么,万一这滔天恩典降下来,无功不受禄,何况正值多事之秋……
下一刻,姜青姝便直起身来,一手抚着男孩的发顶,一边叹息着说:“想不到姨母病得这么严重,是朕疏忽,应该尽早来的。”说罢,她回头吩咐随行的邓漪,“把内府局的千年人参送两箱来,明日再把两位太医令都叫过来,为姨母会诊。”
邓漪:“是。” 郭宵和郭淮暗暗对视一眼,连忙谢恩。
姜青姝又抬脚,继续往公主养病的院子里去。
为了回拉忠诚度,姜青姝近日一直在获罪的王氏族人之中挑挑选选,陆续赦免,这几日通过实时,查看了不少王氏罪人的近况。
她记得有几个人被她免除流刑的人,因为沦为平民还是奴籍,被京城几户人买为家奴了,其中就有郭家。
王郭两家,从前关系可不算好。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雪中送炭,家道中落趁机折辱泄愤才差不多。
郭家人私下里也不知如何折磨他们,女帝驾临,他们自然也不会让这等罪奴污了圣上的眼,姜青姝一路过去,倒是未曾看见什么人。
快到公主所在的院落时,她还在随口询问郭宵大理寺最近的事务。
郭宵回答道:“近日大理寺棘手的案子比往日少了许多,杀人案几乎没有,京中治安也好了许多,百姓恪守礼法,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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