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按着他的侍卫都有些被惊吓到,觉得这一幕极为渗人。
有人道:“司空,他已经疯了,您看……”
张瑾淡淡看着灼钰,没有说话。
灼钰含恨盯着他,眼神阴冷怨毒,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如果恨意够浓烈,也许他真的会被他诅咒得不得好死。
灼钰才是最嫉妒的张瑾的人。
他嫉妒每次他跪坐在帘外时,张瑾可以在里面肆无忌惮地触碰她;他嫉妒这个人每天都看到她,能和她在一起呆那么久,不用那样苦苦地等着她。
他辈子连和姜姜说话的机会都那么少,连碰一碰她的手都会紧张,甚至不敢幻想和她亲吻、缠绵,更不奢求能像别人同她说说话、聊聊天,她若不开心,他便逗她笑一笑,然后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特别特别喜欢。
可是凭什么,珍惜的人得不到,不珍惜的人却能什么都有?
灼钰低头喘息着,看到了腰间悬挂的玉佩,目光又缓缓变得偏执疯狂起来……她说,让他等她……
他也说过,要一辈子都跟着她。
不管是人间,还是阴曹地府。
她都别想扔下他。
少年骤然闭目,忽然放弃了挣扎,一边的侍卫怔愣片刻,顿时反应过来大步上去捏开少年的下颌,与此同时,少年唇角已经涌出了血。
那侍卫惊疑不定道:“司空,他……侍君方才试图咬舌自尽……”
张瑾怔在当场。
他看着眼前不怕死的灼钰,情绪终于波动剧烈。
当他还在困顿于其他时,这世上却偏偏有人那么干脆,那么决绝,甘心赴死。
就像响亮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脸上,放肆地嘲笑他:你张瑾自以为妥协让步多次,是付出了真心,比一比也不过如此。
他的真心不过如此。
所以她为什么当初为他挡剑,却又在跳崖前说出那样的话。
张瑾眼底如被针扎,狠狠地闭上眼睛,转身。
许久,他哑声道:“把他关起来,立即召太医过来救治,他怀了陛下唯一的龙种,不能出事。”
那是她的孩子,若是以前,他必直接杀之。
可现在,他对她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丝联系,竟也动了不忍下手之心。
灼钰咬舌过后,脸色已疼得惨白,浑身冷汗淋漓,被人掐着下颌,还从喉咙里执着地发出声音,“张瑾……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他再说什么,张瑾都没听了。
他僵硬地走出眙宜宫,看着四周的红墙绿瓦,站在灼烈的日头下,却依然浑身冷得如置身冰窖。
派去紫宸殿寻找香囊的人听闻司空在眙宜宫,此时赶了过来,看见他满袖都是血时被骇了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回禀司空……您所说的香囊,没有找到……”
没有啊。
这也是意料之中,张瑾闭上眼睛,疲惫地抬了抬手,让他下去。 他又,弄丢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第260章 碧落黄泉4
灼钰那一场刺杀并未得逞,张瑾只是脖子上割破了些表皮,扎得极深的那一刀只是在手臂,但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因为这段时间太疲倦了,张瑾的状态开始变得不太对。
头痛得似乎更加厉害了。
眼前昏昏沉沉,连心脏跳动声音都那么清晰,一下一下,砰砰地砸在胸腔里。
张瑾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书房,看到铜镜倒映出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沉默许久,才说:“叫范岢来。”
匕首上淬了毒。
灼钰刺杀张瑾,是抱了必死之心,他知道不会武功的人行刺未必能当场毙命,所以他在匕首上抹了毒药。
撕开了袖子,伤口触目惊心、深可见骨,哪怕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源源不断涌出的血也依然浸红了整整一盆水。
张瑾全程闭着眼睛,额头浸满冷汗。
他是惯会忍痛的性子,不管有多痛,他也丝毫不动,更没什么表情。
或者说,手臂上的剧痛压过了来自心脏和太阳穴的痛感,甚至让他感觉好受了一些。
范岢说:“在宫中要拿到毒药不简单,还好这不是罕见的剧毒,在下需要几日时间调配解药,虽是外伤,渗入肺腑没有那么快,但大人最好还是卧床静养。”
他一边说,一边止血包扎完,还想为张瑾把脉,张瑾却收回了手,很疲倦地说:“下去吧。”
范岢愣住:“可是……”
可是就这样处理了一下,万一……
范岢看着眼前的权臣,从他身上,竟看到一丝从未有过苍凉与颓然。
就好像这伤这毒,他根本就不在意。
那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