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淼淼还未回神,便已听见了熟悉的名字:“陈昂,你可想好了?”
她连忙回头,果真在一片昏暗之中,看见了一身皮甲的陈昂。
他瘦了许多,脸上还带着脏污,但许是在沙场之中,消磨了盛京养出的轻浮纨绔气,却如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匕首,反而愈见风骨。
“此计凶险,左王生性狡诈,不真不足以诱敌,为饵之人,必定九死一生。”
“大局为重,你若遇险,我不会因为你是是国公府子嗣,便救你。”
“陈昂,你还年轻,不必逞强。”
不成!别去!别赌气!你会死的!
苏淼淼冲了上去,但没人能听到她的阻拦,任凭她如何呼喊,面前陈昂仍是拱手向前,声音大得气人:
“末将甘愿!”
…… 接下来的场面,乱得如同走马灯,苏淼淼看见了陈昂持刀拼杀,一支支利箭在耳边呼啸而过,也看见了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她看见了陈昂身中利箭,直直的倒在血泊之中,又似乎看见他面目残缺,成了佝偻麻木的奴隶,畏缩的看向盛京……
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飞快的闪过,再一转,便已是大军班师。
陛下亲自迎出城外,吹笙鼓乐,贺王师回朝。
陈国公府外,门顶匾额上却已悬了黑幔白花。
姐姐苏卿卿一身素缟,眼角通红,摇摇欲坠。
大梁胜了,陈昂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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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到这儿,苏淼淼挣扎了两下,便似终于从冰冷的凉水里挣扎了出来一般,猛地坐起了身。
胸口还在剧烈的跳动着,苏淼淼喘息着,扭头看了看外头还黑黝黝的天色,才发现自己连手心里都已满是冷汗。
守在隔间榻上的吉祥听见了声响,摸索着掀了床帐:“姑娘?怎么醒的这么早?”
苏淼淼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一个用力干脆从床上跳了下来。
吉祥吓了一跳:“这是要干什么?”
苏淼淼却已经径直去了隔间盥洗:“快点,我要出去。”
“这么早!姑娘要去哪儿?”
“陈国公府!”
……
多半个时辰之后,苏淼淼踏着初亮的晨光,将还在睡梦中的陈昂叫了起来。
见着苏淼淼后,陈昂的神色简直称得上万念俱灰:“天啊,我早起练拳都没这么早!我这头正求着叔叔给我与卿卿提亲去呢,你这大早上跑过来,旁人还以为你与我有意思!姑奶奶,你别害我了成不成?”
苏淼淼才不理会他这一番哭喊,抓住了陈昂之后,便只干脆道:“这次北伐,你不能去!”
陈昂一听就扶了头:“哎呦喂,怎的还是这事儿?”
苏淼淼当然不是今日才刚说了这事,在千秋园内听到这僵硬天音的一瞬间,苏淼淼便也忽的明白了,苏卿卿与箫予衡为主角的“故事”之中,为何会突兀的出现一个陈昂。
【此刻意气风发的陈昂没有料到,不久之后,他将殒落北境。】
【陨落在北伐之中的未婚夫,也是苏卿卿与箫予衡之间,许多年后都无法弥补的裂痕。】
因为陈昂早早的就死了,就死在这次北伐里,成为了姐姐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又因为令陈昂诱敌的命令是箫予衡亲口所下,所以日后姐姐会对箫予衡心存芥蒂。
尽管走向不同,但在这故事里,陈昂也与自己一样,不过是男女主角双宿双飞之前,经历过的阻碍和坎坷!
回过神后,苏淼淼在千秋园内,就拉着陈昂说了半晌,说陈家是水师起家,北境却是茫茫草原,南辕北辙,说戎狄凶残若狼,越发凶险,说他年轻气盛,说是自幼习武,实则不过纸上谈兵,人都没杀过一个……
但这种事,显然不是想要藏在乌篷船上偷看的小打小闹,陈昂没有丁点退让的意思,先是据理力争,之后被她缠得头疼,便干脆寻了空隙落荒而逃,活像是在躲什么瘟神。
才隔了一夜,眼看着苏淼淼又追上了门,陈昂更是无奈:“别闹了,是不是因为前日我为卿卿出头,得罪了你?你这脾气怎的这样小……”
“你会死的!陈昂,你回不来,会死的!”没等陈昂说完,苏淼淼忽的打断了他。 “嘶……不至于这么狠吧,我这不是都给你告罪、淼,淼淼?”
陈昂面上无谓的玩笑,在看到苏淼淼通红的眼眶之后,忽的一顿。
陈昂猛地站起来,简直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哎你别哭啊,从前把虫子塞你头发里都没见你哭,我会死,会死还不成嘛!你别哭,这叫别人看见了,我可怎么说!”
苏淼淼盯着他:“我不是在开玩笑,你好好听我说。”
陈昂连连点头,双手举起:“我听我听!”
苏淼淼深吸一口气,在陈昂面前,一字字讲起了自己的梦境。
她昨日里虽然也在天音里猜到了陈昂的下场,但只是一句话罢了,任谁也要觉着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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