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寒还是太善良了。
可是她喜欢他的善良。若非如此,自己就非死不可了。
下手杀害他的是萧亦儒,帮凶是萧竹。如果萧亦寒说话算话,真的三人之中只杀两人的话,那么,自己活命的机会是最大的。
可是,她不敢赌。所以,她只能完美的完成萧亦寒的要求,在七日之期到来时,用另外两具尸体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搏一搏,还有机会。不搏,就只能坐以待毙,这不是她想要的。
“你这个孽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萧竹感觉自己身体的器官都开始僵硬了,他已经没有办法保持原来的姿势,就像是一个不倒翁一样倒在地上,还一摇一晃,显得有些滑稽。
“父不慈则子不孝,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父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时,可有想过是否会天打雷劈?”
萧真真讥讽的笑道:“我是您带大的,我了解您的一举一动,但您却不了解我。我知道就算我和萧亦儒联合起来也未必是您的对手,特别是用毒这件事,您应当对自己有着一定的信心。因为您手中有一颗出自邪医乌蓉丹之手的解毒丹药。这件事,萧家上上下下知道的人不多,但您却从未瞒着自己的枕边人。”
“我知道这件事,就明白在汤中下毒根本就没意义。所以,我先找了萧亦儒,商定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又故意去找您坦白,将一切都推在了萧亦儒的身上。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会怀疑,可是,按照戏本演下去,你总会发现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而萧亦儒之所以上当,其一是他本来就不够聪明,否则他怎么会这样轻易对萧亦寒下手,而且还让萧亦寒有机会逃了?其二,他不了解你。他虽然知道你对亲情淡漠,但却忘记了,正是因为连亲人都不相信,所以才更加多疑。萧亦儒是个笨蛋,她差着萧亦寒十万八千里。父亲,其实当初你没有企图加害萧亦寒的话,你以为现在的法界城还轮的到白家当家做主?”
萧真真的话中渐渐将“您”换做了“你”。用“您”这个字本身并不是尊敬,而是讽刺。而突然将“您”换做了“你”,则是因为她已经连讽刺都懒得讽刺了。
她现在完全是在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
不惧萧竹眼中灼烈的怒火,萧真真嘴角勾着笑,继续说道:“虽然萧亦儒是个笨蛋,但正常的智商还是有的。他没有料到你我同演了这一出戏,但是他却不完全相信我。所以,我便利用了他这份不相信,买通了他手下的奴才,提议他留下后手,在这香炉里下了药。当然,这药是我给他的,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也正因为如此,我事先吃了解药,这毒不会对我产生伤害,而同时,这香炉中的毒性却抵消了父亲你提前服下的解毒丹的药性。”
“我中毒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对你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这时候我料到你会想是不是要杀了我保全你自己的性命。但是。你毕竟疼我多年,虽然多年来我这个女儿的作用更像是一个叫做‘福星’的吉祥物,可是杀了自己的福星,心里多多少少也该有些犹豫。而表达犹豫的方式其实有很多种。比如在我身边撒一杯酒,比如吩咐奴才将我厚葬,再比如,将我扶起。装模作样的说上几句你不舍但你没有办法的敷衍废话,所以,我提早在身上、发簪上抹上了能让人浑身僵直的剧毒。只要父亲你碰了我,就等于碰了毒药,毒入肺腑,除非是通天彻地的大能,否则,先是全身僵直无法动弹,之后皮肤片片碎裂直到死亡。”
萧真真状似天真的笑了笑。接着道:“父亲你可知道这毒我是从何处得来?”
萧竹全身僵硬。只剩两只眼珠子还能转动。他红着眼怒目而视,只可惜他就算再觉得自己霸气,在萧真真眼中也只是个马上要死的死人而已。
“这毒。是大长老萧处机给我的。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这次之所以让我来对付你,也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可是。明知道他的意图,我却不得不主动接下这把刀,成为这把刀,因为我也想活着,就只能妥协。”
“说来也可笑。你可知萧处机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我知道,其实他在害怕。别误会,我总觉得他害怕的人不是萧亦寒,而是那个曾经让我颜面扫地的苏九音,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可是父亲,我也害怕她。比起萧亦寒,我更害怕那个贱人。”
“萧亦寒是那个贱人救下的。在她离开的时候明明就已经可以往死里打击萧家了,可是她偏偏放任萧家无动于衷,我想,她就是想要借萧亦寒的手来打击萧家,这样她就可以不损失一兵一卒,轻松将她的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当真是好算计。”
“我真后悔悔悟的太晚,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愚蠢透顶。我不该这样羞辱她,在羞辱了她之后就应该将她斩草除根!父亲,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呢?当初若是早早的就派了修真者过去杀了她,一切都一了百了。可我偏偏派了几拨混混去羞辱她,却激起了她的仇恨与血性。”
“看着她,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都不要给你的对手喘息的机会,自作聪明的后果就只有自食其果。父亲你要原谅我,我的上头不仅仅压着一个萧亦寒,或许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苏九音。我需要战斗的准备与时间,死了,我就什么都不会有了,我怎么能甘心?”萧真真的语速很缓慢,她就像是在说着今晚吃什么一样简单到无关紧要的话,可是那紧捏着的手指却暴露了她此刻慌张。
是的。从萧亦寒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是闪过苏九音的那张脸,无悲无喜,却总让人觉得她是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无知与自不量力。
她会想,原本以为死了的萧亦寒都能活过来回来复仇。那么一直活得好好的苏九音呢?她会放过她吗?
“解药!”萧竹没有心思去听萧真真的所谓剖白,也没有心思去管苏九音是不是会回来报仇。他只是想活着,活在当下,活着度过萧亦寒这个儿子给他带来的危机。去他的苏九音,去他的报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解药?解药在这里。”萧真真指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将这毒药涂在身上,必然要先吃过解药,否则没有毒死父亲你,却将自己搭进去岂不是太蠢?这毒现在已经没了解药,除非有大能耗费灵气替父亲排毒,否则不用多久,父亲就可以去和萧亦儒那个蠢货为伴了。只是父亲,这世上大能太多,可谁又愿意将力气浪费在一个跟自己无关的小人物身上呢?所以,父亲还是不要再肖想什么解药的事情了,想想从前的经历,回顾一下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好好度过这最后的一刻不好吗?”
“贱……人!”萧竹痛苦的闭上眼,他觉得自己的思想都在渐渐消失,脑袋越发沉重,许多事情都一股脑的塞在一起,但似乎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父亲,真的不怨我。你不能活着,你若活着,我就得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啊。”萧真真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但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是笑。却又笑不出来。
萧真真知道。她害怕了。害怕即将到来的人生。
无论她是生是死,这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s: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夜长大
七日之期一到,萧亦寒便准时的出现在了萧家的大门前。
经过七日前的那一幕,萧家子弟对这个曾经的萧家天才可谓是又惧又怕。
凭良心说,萧亦寒身上发生的事儿就算是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的所作所为都能够被理解。虽然家族的上层大多都喜欢打着为家族牺牲一切的幌子,但事实上,就算是低如尘埃的的洒扫弟子也都是有尊严的,为家族牺牲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家族要对得起他们。
等价交换。这四个字听起来有些偏颇,但实则却是衡量一个人忠诚的准则。如果对方弃你如敝屣,你还要生死相随不离不弃,那么,你不是忠心,是脑残。
几大长老不敢怠慢全都亲自出门迎接。现在的萧亦寒不比从前,他的修为比法界城任何一个修士都要强大。不要说是他们这些长老,就算是将老祖宗请出来,最后的结果也不过是受虐的份儿。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萧亦寒的具体修为,但是,能让萧竹都无法反抗的,至少也是如意境。
在法界城,如意境修为的修士大概只有白家白千重了。
“七日之期已到,我来看那两具尸体,可是准备好了?”萧亦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群战战兢兢的长老。
这就是他的家族,这就是他曾经想要为之付出努力的家族。现在时过境迁,人事已非,再回头来看,从前的自己竟然就像是个笑话。
“这……”二长老眼神闪烁。接着道:“事情都办好了,咱们进府再谈。”
“不必,若是已有结果,将尸体交给我就是。不必进府。”萧亦寒完全不为所动。
时至今日,萧家竟然还想保存脸面。若是他们真的要脸,何至于做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是回来报仇的,不是来认亲的。萧家从前是他的家族。但现在早已是陌路。他连自己的父亲弟弟都不放过,又何况这些旁支的什么人。
他就是要让整个法界城的人都知道结果,他就是要让萧家颜面扫地,自此后在法界城夹着尾巴做人!
“可……”那二长老还想说什么,抬头却碰触到萧亦寒那冰冷霜寒的眸子,心中没来由一紧,突然有了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整个身体如坠冰窖,背后起了一层的冷汗。
这是仇恨的目光。不同于以往复仇者的凶狠嗜血。相反。它平静无波,看不出一点狠戾,却又让人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这种目光就是一种仇恨,一种难以化解的仇恨。
“凭萧竹和萧亦儒所做的事。足够让我踏平萧家以雪仇恨。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不想迁怒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要磨平我的耐性。我说过,三人之中只杀两人,如今期限已到,我需要看到结果,否则,我不介意送你们所有人去死。”萧亦寒对萧家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曾经爱的多深刻,如今就恨的多深沉。
他曾经对这个家族抱持着怎么样的感情或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所以,当他被自己最亲爱的人背叛时,那样的恨才会越发浓烈,如星火燎原,燃烧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