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经以为。或许是父亲后悔娶了她。毕竟,一个修仙者娶了一个普通女人为妻,这在其他人眼中都是很不可思议的。
母亲也不是完全没有修为,只是,在外人眼中,圆转境的修为也算修为吗?母亲的天赋之差比自己还不如,一生都只能在圆转境里。根本不可能再突破到更高的境界。
而自己,恐怕是像极了母亲,所以天赋才如此低下,反而是妹妹的天赋极高,所以一直都被视为是全家人的希望。只是,因为父亲在魂元宗地位也不高。所以一直得不到好的修炼功法,而即便只是外门修炼的功法,非是魂元宗弟子也是不得外传的,所以耽误了妹妹的修炼,以至于到妹妹失踪的时候。她都只是空有着一身好天赋,却没有修炼任何的功法。
尽管父亲一直都在为他和妹妹寻找功法,努力的攒灵石,努力的做任务攒积分,就是为了给自己买一些能提升身体素质的天材地宝,也是为了给妹妹买一本好的适合的功法。
只可惜,外门弟子的能力有限,又经过层层盘剥,能到父亲手里的灵石少得可怜,才会一直耽误了下去。
而谁会想到,父亲竟然会是因为给自己寻找到的《炼体术》而惨遭杀害,还害的妹妹也丢失了,母亲因此而缠绵病榻最终不治而亡。
原来一家人的幸福,就几乎毁在了自己的手里。
泉师兄痛苦万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如果自己的天赋强一些,或者自己表现的对修炼没有任何的兴趣,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父亲不会为自己寻找什么体修功法,也就不会枉送了性命。妹妹不会丢失,母亲不会郁郁而死,一家人还能开心的生活在一起,哪怕没有那么的体面,可至少所有人都在。
当然,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如此还有待定论,一切的一切都要依附在一个前提之上,那就是,苏琴说的话都是真的。
苏琴的目的是什么他不知道,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可是,一旦听到了这个所谓的传言,他就根本停不住胡思乱想,即便这些话很有肯能是苏琴别有目的才说出来引诱他的饵,他也没有选择的跟着这个可能性一次次的纠结下去。
苏九音一看泉师兄这表情就知道他陷入了大部分人都会有的一些胡思乱想之中。他的一张脸上写满了内疚与自责,让苏九音忍不住叹气,于是不冷不热道:“一看你的样子就是陷入了某种自责之中。‘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天赋不够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如果我足够强,就不会眼睁睁看着父亲被害,妹妹失踪,母亲郁郁而终而无能为力了’,我猜你现在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
泉师兄一张阴冷的眸子瞬间抬起,看着苏九音,闪烁着略微的迟疑。
“我一直就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将一切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推?怨自己天赋不好,怨自己不够强大。可是天赋不是天生的吗?这又岂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苏九音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泉师兄就是在这平静的几乎无波无澜的话中听出了一些控诉。
“你或许觉得一切的事情起源于你天赋低下,所以你父亲才会拼了命的为你寻找练体的功法,所以才会引发这一切的事情。但是泉师兄,父母全心全意为为孩子着想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孩子一心想要变强。不甘于做一个无能为力的人,想要保护家人,想要让父母为自己骄傲的心情不也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件事你有什么错?你父亲母亲有什么错?你妹妹有什么错?明明这一切都是那些贪心的高高在上者的错,是他们害死了你的父亲。逼死了你的母亲,弄丢了你的妹妹,让你一切都蒙在鼓里,明明全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你要自责?”苏九音难得的声音出现了一些波动。这其实是她一直在劝自己的话。
因为宽伯的事,她也曾自责自责再自责,就算是现在,她也没有停止自责。可是她也很不甘心。
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就要招惹上楚秋这个人渣?凭什么楚秋一次次的袭击她通缉她,而她只是抢了楚秋的储物戒指就要让宽伯在这把年纪了还要遭这份罪?
最开始的时候,她明明连楚秋是谁都不知道。没招他没惹他,却偏偏受了无妄之灾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她也很无辜好吗?凭什么楚秋和魂元宗犯下的罪过却要她来自责?凭什么那些真正的罪魁祸首活的那样没有心理负担却只能由她们这些受害者来痛苦?
泉师兄惊讶的看着有些激动的苏九音,却正看到对面那双眸子中的神采被深深的阴霾所掩盖,那些看似只是一些大道理的话却也深深的触动着他。
没错。他凭什么要自责?为什么不是那些杀害他父亲的人来忏悔?
他渴望成为强者是因为不想看到父母失望的神色,这是身为儿子的体贴。而父亲努力为他寻找功法,努力攒灵石为他购买天材地宝凝练身体是因为不想看到自己沮丧的神色,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温柔。
即便自己是个灵根低下的废物父亲母亲妹妹也没有放弃他,即便自己十分弱小,也愿意为他们努力哪怕变强一分也好,这明明是一家人最坚实的羁绊。凭什么那些人因为贪欲,因为他们比自己强大就能随意的践踏他们的生命与尊严?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糟蹋他们的幸福?
犯错的人才该付出代价,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凭什么还要替仇人背着黑锅?
泉师兄深呼吸,认真的看着苏九音的眼睛道:“苏琴师妹,或许你说的对,就算知道了是哪个师叔出卖了我父亲。害的我一家家破人亡我也什么都做不到。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想要知道真相,我也想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我也想有一天能够为父母报仇。为妹妹报仇,为我自己报仇。我还有时间,我还能慢慢筹谋,我总能想到办法为自己出了这口气。一天不行那就十天,十天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就十年,至少,我还有机会。”
苏九音这才认真的看了眼泉师兄,慢慢走上前去,附在泉师兄的耳边说了两个名字。
“是他们,原来是他们。也对,父亲的好友本就不多,是他们也就不足为奇了。”泉师兄苦笑着,这两个在外门对他最亲的人,原来竟然是自己的仇人吗?
“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者说,你来魂元宗也应该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的吧?”泉师兄神色怀疑的看着苏九音。但虽然如此,但很莫名的,他却相信了苏九音所说的话。
真假之后他自然会去查,但是在内心深处,其实他已经信了。
“好敏锐的泉师兄,就凭这些,就猜出我来魂元宗另有目的?”苏九音有些好笑的盯着泉师兄,神色看不出别的情绪。
“你承认了?”泉师兄很惊讶,这承认的也太快。 “承认什么?”苏九音表情突然变的无辜,好似泉师兄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讶异地说:“泉师兄真会说笑,我来到魂元宗自然是仰慕魂元宗乃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目的的话,大概就是想要将魂元宗当做跳板,然后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闯一闯。”
苏九音脸上挂着人畜无害但自信满满的笑容,手指指向天空的方向。外人看来应该是指向仙界的,但泉师兄总觉得这个苏九音不像是一个这么单纯的热血少女。
苏九音这话倒也不是假话,只是这话中“跳板”的意思不是那样简单罢了。
她确实是要将魂元宗当做跳板,只是当她真的能跳到更高的地方的时候。她不会留下这块跳板再让别人使用。如果再给自己制造出一个可怕的敌人,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泉师兄叹息,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从苏九音口中探到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他一早就发现了门外的隔音结界,外面的弟子也听不到他们间的谈话,顶多就是看到他与苏琴有些不愉快什么的,或许会传的五花八门,但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谈的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
“你来魂元宗有什么目的我不管,也不想管,只是,你故意提起父亲的事情。是需要我做什么?”泉师兄可不相信苏九音是突发好心,怕自己蒙在鼓里所以特意来提醒他的,本来他们俩也没熟到这种地步。
“不需要你做什么。”苏九音一脸的纯良。
“没有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帮我?苏琴师妹,别将人都当作傻子。虽然我修为不高,天赋奇差,但至少脑袋还算好使。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我还是听过的。”泉师兄一张脸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那个。”苏九音淡淡说道。
“什么?”泉师兄没听明白苏九音那句‘那个’的含义。
“那个。”苏九音目光落在了泉师兄的手腕处,那里有一块就像是蝴蝶一样的胎记。
泉师兄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处的胎记,一脸的茫然。
这块胎记是他从一出生就带着的。因为形状太过像蝴蝶,所以小时候他一直很厌恶这个胎记,觉得一个大男人手上弄一个女孩子一样的胎记很难看,还曾经拿刀子想要挖掉它,不过只割了一刀就觉得太疼了所以放弃了,所以这个蝴蝶胎记上至今还留着一道刀疤。就像是将蝴蝶切掉两半一样。
这胎记是母亲家族一直代代相传的,几乎直系子孙每一个都会有这个蝴蝶胎记,而且全都是长在手腕处的。
说起来,从前母亲也是大家族的女儿,只不过没什么修炼天赋。所以即便是嫡女,能嫁给父亲这种修士就已经算是高攀了。成了亲后,母亲就随着父亲来到了魂元宗下属的一个城镇,那里是魂元宗弟子家属居住的地方,之后就很少与娘家联系了。
所以,母亲死后,他对这个蝴蝶胎记再没有了一丝厌恶,相反,还觉得很亲切,仿佛就像是母亲依旧还在一样,一直保护着他。
可是,他不明白苏九音为什么看着这块胎记的目光竟然会那么奇怪。
“这胎记是随了我母亲的。一个大男人身上竟然有个蝴蝶胎记什么的,你见着奇怪也没什么。”泉师兄误会了苏九音是看他的胎记觉得好娘之类的,干笑着解释了一句,都忘了方才他还和苏九音剑拔弩张的事情。
苏九音扯过泉师兄的手臂,仔细的看了看,闭上眼又回想了一番,这才抬起头睁开眼,有些奇怪的看了泉师兄一眼。
“做什么?”泉师兄被苏九音盯得发毛,气势不自觉的都软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