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是强撑一口气,现在虚弱全都暴露出来。
常炜拱手道:“此间有修成侯、张将军、李头领,司空但可安歇。”
悄无声息间,常炜将李跃的名字排在石闵、张良之后。
眼下残军一共也才一万八千人,李跃黑云山部众就有六千,占了三分之一,自然有一席之地。
实力就是地位。
李农、石闵都没觉得有何不妥。
不过张良眉头微微皱起,斜了一眼石闵,见他没有动静,也只能不动声色。
李农挥挥手,“就依、此、议!”
李跃将其扶回床榻,为他盖好锦衾,喂了一碗稀粥之后,李农悠悠睡着了。
堂中四人,李跃主动坐在最下首。
张良道:“此地不可守,我军后方无援,当退往陈留,暂避其锋。”
退往陈留,就是将整个荥阳让了出来。
郑家、京县、缑氏全都跟着遭殃。
出兵时,郑家出了不少力,送马送粮送军械,现在舍弃荥阳,对得起人家?
李跃拱手道:“荥阳有铁坊、粮食,若贼军得之,兵甲犀利,贼势只会更猖獗!”
张良蛮横斥责道:“此非汝一介山寇所能言之。”
他说这话明显是在刻意点明李跃的身份。
这年头无论南北,没有家世、没有出身、没有地位,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乞活军一盘散沙,不可能所有人对李跃抱有善意。
李农最开始也是在敲打自己。
李跃心中一阵恼火,脸上却十分平静,“张将军若是觉得在下不能言之,黑云军就此告辞!”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适当的展示一下怒火,不是什么坏事,你不让我参与,我走人不玩了总可以吧?
眼下形势,是李农离不开自己,而非自己离不了李农。
石闵和常炜都饶有兴趣的望了过来。
“你——”张良大怒,伸手就要去拔刀。
李跃的手也按在刀柄上,心中却有了一丝明悟。
张良作为乞活军的二号人物,并非完全是在针对自己,一半也是针对排在他前面的石闵。
他不敢冲石闵乱吼乱叫,所以将怨气发在自己身上。
“司空的军令也是退往荥阳,此事无需多言。”石闵一个眼神投过来,张良的怒气凝在脸上,按住刀柄的手也不敢动弹。 常炜道:“李头领对眼下形势可有对策?”
这个问题问的就有些大了。
李跃思索一阵后道:“在下智术短浅,岂有对策?听凭修成侯、常参军驱使。”
马屁还是要拍一拍的,跟石闵搞好关系不是坏事。
虽然李农给了自己议事之权,但并不意味着自己就真的进入乞活军决策圈。
人没有能力没关系,但一定要知道轻重。
石闵脸色和善了不少,“李头领过谦了,两年前凭一介弱旅,便能击退梁犊三千高力禁卫,今日又何必藏拙?”
“当日只是凑巧,梁犊大意轻敌方有此败。”
“大意轻敌?”石闵眼神转动起来,“今梁犊屡战屡胜,必有轻我之心,两军对垒,若轻易撤退,贼在后掩杀,必片甲不归,眼下之计,当寻机与敌一战,挫其锋芒,断其一臂,然后方可退往荥阳固守!”
想要安然撤到荥阳,必须跟高力禁卫打一仗,不压一压他们的气焰,荥阳也未必守得住。
石斌缩在黎阳隔岸观火,附近也没有什么援军,张遇、刘国各怀鬼胎。
所以只能靠自己。
机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自己打出来的。
“修成侯……”一听说要战,张良脸色难看起来。
李跃拱手道:“修成侯所言甚合兵法,贼虽十万之中,然不可能从关中一拥而下,我军在平原上凭优势兵力以逸待劳!”
梁犊这一路太顺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气焰嚣张上了天。
但李跃觉得他们只是没有碰到对手而已。
刘宁跟麻秋一样,屡战屡败,早就没了锐气,石苞亦非智勇之将,酒囊饭袋一个而已,至于李农,其能力似乎不在征战之上。
潜龙勿用,亢龙有悔。
能克制梁犊这条亢龙的,只能是石闵这条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