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豪强也被王猛收拾了一番。
凉州现在才算真正的梁国疆域,高昌、海头城归附大梁。
崔宏目光一闪,“王都督立此不世之功,当入尚书台也!”
这话明显是在挑拨常炜与王猛。
这一手甚是高明,自从论功行赏之后,朝野上下一直争论不休,王猛、常炜谁功居第一。
两人也因此被抬到了风口浪尖上。
常炜咳嗽两声,拱手一礼,“启禀陛下,臣今年已经六十,身体多有不适,正思如何向陛下请辞。”
以前或许还有争论,但现在王猛一举解决凉州边患,再无疑义。
“令君何出此言?大梁少不了王景略,亦不可缺令君!”李跃斜了崔宏一眼。
这厮就是爱挑事。
想要鼓动王猛和常炜争斗,他在一旁坐收渔利。
“臣非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此意,因此战关系重大,才一直没有启奏,如今国家安定,臣也该享几年清福。”常炜神色不似作伪。
这几年全都李跃南征北战,全靠他在后方顶着,这么大的国家,稍有差池,影响巨大,压力不可谓不大。
“此事绝不可提,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饟,不绝粮道,天下何人能与令君相比?如今国家方定,正是百废待兴之际,令君怎可弃朕而去?”李跃语气坚决。
即便常炜要退,也不应该是现在。
“陛下……”常炜见李跃神色,也就没有勉强。
一场议事弄得不欢而散。
如今梁国各种派系冒出头,争斗再所难免。
不过一切都还在控制范围之内,崔宏的话并没有说错,王猛功劳太大,反而有些不好办。
调回朝廷,难免与常炜、崔宏起矛盾,朝廷只会变得更热闹。
留在关中,麾下五万士卒,已经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会越来越紧密。
没过两天,凉州又传回一道校事府的密报。
王猛私吞金银五千斤,名下置办关中良田一千顷,还蓄养了舞姬歌女三百名。
看到密报,李跃惊讶无比。
王猛也会干这些?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是在自污。
自古功高震主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面对开国皇帝,有时候不是皇帝想处理功臣,而是为时势所迫,既有上面的压力,也有来自下面的威胁……
相处这么多年,李跃从来没听说他有这些嗜好,唯一的嗜好也就是治国强军。
再说他都是郡公了,还差这些金银田产?
以他的能力,真要私吞,也不会公然挂在自己名下。 李跃心中一阵感动,人臣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百年难遇,难怪在历史上能跟诸葛武侯相提并论。
很快,朝中也开始出现各种风言风语。
李跃原本想低调处理就算了,现在风声一起来,想要低调都不可能,王猛生性刚猛,得罪的人非常多,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岂会轻易放过?
一本本奏表雪片一样飞来。
仿佛王猛挖了他们家的祖坟一样,各种“言辞恳切”,声称不处置王猛就是动摇国本,以后人人效仿,大梁廉洁之风荡然无存。
不过这么大的事,这么好的机会,崔宏反而低调起来,一声不吭。
“王景略用心良苦,陛下不可枉费他一片心意。”常炜一脸佩服。
能为国家,不惜自己名声的,放眼朝中,也就王猛一人。
“王猛贪赃枉法,虽于国有大功,然功是功,过是过,不可一概而论,褫夺王猛假节钺之权,改为假节,免去关中都督,降为雍州刺史,清河郡公降为清河郡侯。”
李跃连贯的说出一项项处罚,不可谓不重。
但唯有如此,才能压下朝野上下的非议。
即便做到如此地步了,还有人不满意,要追查前事,检索遗漏……
李跃算是看出来了,不满王猛的人实在太多,天下士族同气连枝。
王猛在凉州大打出手,动了张、贾、阴、索、郭等族,令关东士族不寒而栗。
自古变法革新者,都会面临这种局面,当年悦绾在燕国清查田亩,直接死的不明不白。
慕容儁“校阅见丁、精覆隐漏”,没几个月,就莫名其妙的病死了……
再往前,商鞅还被车裂,满门被灭。
眼下形势,王猛还没到进入中枢的时机。
士族豪强在大梁仍有很大的影响力,而王猛得罪的不仅是这些人。
不过,王猛这一手“自污”相当高明,既解决了功高震主、封无可封的问题,也让朝中对他的不满有了一个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