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长江天堑在,我江东何惧之有?众卿大可安心!”桓温坐在御榻上,头戴白玉十二旒,上玄衣,下朱裳,蔽膝、佩绶、赤舄,皆绣有祥云,加上桓温相貌堂堂,长须飘飘,颇有人君之相。
比司马家的几位皇帝看上去威严多了。
江东尚仪表、崇相貌,桓温任何一面堪称完美。
新朝的气象全集中在桓温一人身上。
“陛下英明!”众臣举起牙笏。
以前朝堂上还有些江东豪强在,如今连个影儿都没,清一色的王谢荀褚陈袁郗等北方士族,间或有一些荆州将领。
面对梁国的重压,江东士族空前团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生死存亡之时,大家还是能一直对外的。
短短两三个月间,桓温就拉起了一支七万人的大军,装备齐全,粮草充足。
加上手上的荆州军,谢家的北府军,江东可战之军在十二万上下。
手上有人,心中就安稳多了。
桓温这个楚国皇帝也当的像模像样。
甚至连司马家的人也一概用之,毕竟桓温也是司马家的女婿,两边都是一家人。
可以说江东只是换了个国号,其他的什么都没变。
士族与楚国皇帝桓温一起共治江东。
就连曾经极其严格的庚戌土断也暂时放下,以换取士族的支持。
总之,挡住梁军,什么都有,挡不住,什么都没了。
“朕已联合代国,袭扰其幽代,牵制其兵力,北虏夷狄混杂,外强中干,虚张声势而已,只需一战胜之,便会分崩离析,届时便可克复神州,恢复中夏,一扫胡尘!”
关键时候,桓温捡起了当年王导的口号。
也只有北伐方能凝聚人心,不管打不打得赢,能否实现,喊一嗓子总是要喊的。
“陛下所言甚是,北虏此来,未有水军,皆为步骑,此以彼之短迎我之长也,此战梁贼必败。”袁宏极力奉承。
“陛下登基以来,一扫往年之颓势,士卒振奋,人心安定,皆欲为大楚效死,北虏此来,无能为也。”荀籍也是疯狂巴结。
桓温登基后,对荀氏还算厚道,不计前嫌,拉了荀家一把。
荀籍感激涕零。
这两人马屁拍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奉承,殿中一片喜气洋洋,没有半点如临大敌的紧张。
不过总算还有人头脑清醒,郗超拱手道:“长江沿线,夷陵、夏口、武昌、濡须为重,今所虚者,武昌也,梁主亲至襄阳,定有图谋武昌之意,不可不防。”
战略大多是阳谋。
拿下武昌,就能将谢玄的北府军截断在长江上游,一口一口吞掉。
稍有眼力之人都能看出。
“侍中之言是也。”桓温扫了一眼谢安,并没有出兵救援之意。 建康面临的压力更大,梁军在淮南集结十一万大军,对濡须虎视眈眈。
谢安缓缓道:“多谢侍中提醒,小侄谢玄昨日已经来信,并未疏忽武昌防务,一万水军严阵以待,五百战船横列江上,一旦下游有变,自乐乡而下,旬日便可驰援武昌。”
“谢家人才辈出,长江之上应是无忧,听闻此次北虏太子亲自领兵,乳臭未干之辈,朕将亲讨之!”
他桓温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踩一脚的。
在他眼中,这似乎是一个契机。
三路梁军,随便破一路,其他两路也难以久持,梁国此次南征也就失败了。
此言一出,殿中议论纷纷,很多人的目光变得复杂。
桓温北伐四次,只赢了一次,两次惨败于合肥,最后一次,梁军连主力都没出,桓温就败在曾经的部下邓遐手上。
这种战绩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梁国败一路,固然南征失败,但桓温若是败了,江东立即灰飞烟灭。
而且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咳咳……”谢安咳嗽两声,殿中迅速安静下来,“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如今乃一国之君,身系江山社稷,不可犯险,梁军声势虽大,江北有濡须之固,敌虽有十万之众,难以撼动,不如待其疲敝,然后可击也。”
如果是别人的谏言,桓温可以不当回事,但谢安之言,他不能不听。
没有谢安点头配合,桓温入不了建业,也篡不了位。
郗超难得的与谢安意见一致,“陛下一旦出兵,若吴会逆贼北上,建康将为贼所趁也,眼下形势,有长江天堑在,一动不如一静,利守而不利攻,彼十数万大军伐我,数月而不能克,自会退兵。”
几乎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长江上。
当年王濬能破东吴,最主要还是江东出了一代暴君孙皓,国中混乱,主动投降。
楚国上有明君,下有贤臣,东吴如何能比?
“卿言是也。”见这么多人反对,桓温也只好收回成命。
关键这帮人阳奉阴违,桓温事情也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