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此次进犯,消息在鄞城传开,百姓们脸上毫无惧色,心里显然对镇北侯充满信任。
一面准备着除夕的年货,有些百姓甚至送到了侯府,姜夫人亲自一一道谢,但是并没有收下。
姜善宁这几日在侯府里陪着姜夫人,在她看来,姜夫人看起来镇定自若,操持府内事务有条不紊,但是心里其实一直挂念在外征战的夫婿和儿子。
她想陪在阿娘身边,这样阿娘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姜善宁让菘蓝递了口信给萧逐,说了最近府里有事走不开,等到除夕那天她去接他。
萧逐站在门口,像往日一样等候姜善宁,然而来的只有菘蓝一人。
北狄进犯一事他已知晓,也理解姜善宁为何没来,不过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萧逐转身回了屋子,屋里的摆设满满当当,与他初来鄞城时判若两屋。今日没了姜善宁在屋里叽叽喳喳,他忽然觉得有些冷清。
罢了,距离除夕只有四日了,以前那么多天孤独都熬过来了,区区四天而已。
萧逐走到书案前,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截他从老槐树上砍下来的槐木,上面已经刻出了一把簪子的雏形。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拇指抵开刀鞘,持刀在槐木上仔细雕刻。
那日见她的发髻上戴着几支梅花簪,他便想雕刻一只送给她。
姜善宁对他一直很好,他无以能报,只能尽他所能的雕刻出一只簪子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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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当天,赵管家一早欣喜来报:“夫人,姑娘!侯爷和世子凯旋了!”
姜夫人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从容吩咐下人:“去备膳吧,晚膳备得丰盛些。”
侯爷凯旋,阖府上下洋溢着喜色,下人面上也十分欣喜:“得嘞,小的这就去厨房吩咐。”
姜善宁眼睛弯成了月牙,在府里呆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来今日答应了萧逐要接他来侯府,见府里这会儿没了自己的事,带上菘蓝准备去找萧逐。
然而还没出府,远远传来一声娇喝:“宁宁!”
人未到声先至,姜善宁迎面遇上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穿着烟粉色的斗篷,娇媚的脸上溢着笑意,一双美目楚楚动人。
身后乌泱泱跟着小厮和婢女,手里皆提着大包小包的贺礼。
来人正是她的手帕交,顾灵萱。
“好你个宁宁,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是吧?”顾灵萱横了她一眼,不由分说挽住她的胳膊朝府里走,“今日除夕,你出府是不是要来找我了?”
姜善宁讪讪,重生以来只顾着每日去找萧逐,倒把顾灵萱给忘了。她再一想到先前几次去找萧逐都是借着顾灵萱的由头,可不得好好将她感谢一下。
“我阿爹叫我来侯府拜年,正好今日他跟着侯爷一起回来了,晚膳就在侯府用啦。”
顾灵萱的父亲曾是宫中赫赫有名的太医,辞官来到鄞城后盘下了一座宅院,在鄞城中行医。
姜从知晓后,一直想将他带去军中作为军医,但是顾老爷子婉拒了。后来也不知道怎的,便同意随军出征了。
“萱萱,”姜善宁任由她挽着自己,一同朝府里走,柔声道:“先前的事情,多谢你了。”
顾灵萱亲昵的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姿势有些别扭,不过她全然不在意,狡黠一笑:“口头上的感谢可不算,说说你要怎么谢我吧,毕竟我可是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
“你呀!”姜善宁无奈,思索了一番:“年后请你去醉香楼吃菜如何?” 醉香楼是鄞城最大的酒楼,在整个朔州也是小有名气。顾灵萱一听能够宰她一顿,笑嘻嘻的答应下来,旋即就要拉着姜善宁去找姜夫人问好。
姜善宁心里头一直惦记着要去接萧逐的事,正要开口推拒时,府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隐约能听到姜从的声音,不似往日那般沉稳:“快去将夫人请来。”
两人离府门口不远,听到躁乱,对视一眼相继朝那边跑去。
姜善宁看到阿爹背上背着姜云铮,急匆匆的拨开家丁踏上长廊,顾郎中则一脸沉重的跟在他们身后。
“阿爹!大哥!”
这一下引起侯府内不小的动静,姜善宁连忙跟了过去,不久姜夫人也连忙赶来。
原来是姜云铮初上战场,经验到底不足。镇北侯的军队收兵回营时遭到北狄人突袭,姜云铮为了保护同袍,以身挡了一刀。
姜云铮意识混沌地趴在榻上,后背被划开一道口子,汩汩往外淌着血。顾郎中面色凝着,从医箱里取出药粉继续为他止血。
见到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姜夫人在姜从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姜从轻轻拍着她的肩背,紧紧搂着她。
顾灵萱看了一眼身旁人,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裳,关切问:“宁宁,你还好吗?”
“我没事。”姜善宁眉头微拧,心里想着事情。
前世的时候只有阿爹出征,三日便凯旋归来,这辈子姜云铮被迫跟去,却受了伤,算是重生来的一个变数。
虽说偏离了前世的轨迹,不过这样也好,兄长能够早日经历磨炼,否则那样顽劣的性子如何继承侯府。
忙活了一下午,姜云铮的伤口总算是被止住了血。
顾郎中道:“世子身体底子好,这刀伤并不致命,属下已经包扎好,世子明日便可醒。头三天切记要勤换药。”
“好,多谢顾郎中。”姜从利落道谢。
姜善宁得空朝外看了一眼,天色灰暗不明,廊下挂着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
她把要去找萧逐一事忘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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