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雨一字一顿,萧宁琢看着规矩站着的两侧宫奴,眼底氤上了些不屑,不快的情绪只是一瞬,她便整理好了心情,走到铃雨身侧施施然道。
“这是本殿幼时同阿爹住的地界儿,多年未归,瞧着变化倒不大。”
说话时,萧宁琢扫了眼为首的那位掌事嬷嬷——俞嬷嬷。
沉逐州还在世时,这人便在他们父女二人底下伺候着,沉逐州自戕后她的起居便由这人一力承起,那些年,萧宁琢可没少受她和下人折磨。
“俞嬷嬷费心了。”
俞嬷嬷被萧宁琢点到,面上丝毫不见慌张神色,女人泰然自如的接下了女孩的奉承。
“殿下虽已立府,但老奴始终念着贵君同小殿下的恩情,即使殿内无人居住,但老奴也一日不曾懈怠,只盼着殿下再归来时能如往日一般住的舒坦,那老奴才算不愧对贵君的恩情。”
俞嬷嬷惯会装腔作势,萧宁琢笑而不语,在老妇的带领下款款进了屋。
屋内的陈设果然与她离开那日无异,环视着周围同往昔别无二致的景象,萧宁琢只觉得久未发作的心慌症突然又发作了,连带着她的身形都不稳的晃了晃,铃雨吓的立刻放下桌子中央制作精巧的拨浪鼓,风似的卷过来扶稳了女孩。
“殿下。”
“无事,只是饿的有些晕眩,你不用担心。” 萧宁琢淡淡的笑着,安抚了番一脸担忧的女生。见对方又恢复了笑模样,还小孩似的问她要那个拨浪鼓,她郁闷的情绪才大好,只是她也没错过俞嬷嬷嘲讽的狞笑。
【收拾了那么多人,倒是把你漏了。】
萧宁琢立府后新仇旧账一起算了个明白,当年那批宫人她一个没放过,唯独这个俞嬷嬷让她逃了。女孩本以为这人早就死干净了,可此刻看着她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拿前尘往事膈应她,萧宁琢才明白这人当年就有后台,不是上头那位,也是那四位中的某个人。
那四位里最恨她们父女的只有叶白湛。
【若有人非要扯着我不放,那我就是死也要捎上他,权当给阎王爷送礼了。】
这不仅是萧宁琢准备对待那几个公主的念头,更是从她立府那日她就为自己定下的铁律,即使她窝窝囊囊了这么多年,但某些时刻该下的黑手她一刻也没少下,无论是杀了两年前给她传疫病的那个宫人,还是十二岁被恩准立府后她立刻将当年害死沉逐州那些人全绞杀了,她该狠的时刻从未手软。
【凡是皆有度,非要逼我,也别怪我撕破脸。】
萧宁琢转了两下手里的拨浪鼓,抬眼看向俞嬷嬷无意道。
“这香我不喜欢,俞嬷嬷自己去领板子吧。”
俞嬷嬷显然没想到萧宁琢会上来就给她立威,可未等她挣扎,原先在殿外候着的太监丫头就上来拿住了俞嬷嬷。
“嬷嬷还当我八岁呢?”
萧宁琢懒懒的摆了摆手,挣扎正盛的老妇人便被压到园内,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吵的萧宁琢耳朵疼,二十板子落毕,躺在地上的人背后几乎被鲜血染红,起初还能大声嚎骂两句的人此刻只能支支吾吾的吐着气。
铃雨兜头一盆凉水泼下,俞嬷嬷含恨骂出声。
“商户生的小蹄子,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
“啧啧,这么多年了嬷嬷还是只会骂这两句。”
妇人的辱骂没有什么破坏力,只是让人觉得有些恶心,萧宁琢坐在太师凳上懒洋洋的支着侧脸,看向俞嬷嬷的眼神里又多了两分不耐烦。
“俞嬷嬷以为这我和章宫里的人还是当年那批?”
萧宁琢说完,一个同铃雨一般大的丫头便冲了上来,红着眼眶抓着俞嬷嬷的头就开始往地上砸,本就挨了一顿板子的人这会儿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仍由小姑娘砸打。
“我姐姐就是被你这个老妖婆害死的!你还要把我卖给殷周人当军妓,若不是七殿下慈悲,我恐怕早就死了!去死吧,你去死吧!你居然还敢出现!”
沉逐州自戕不假,但当年侍奉的那批人在男人自戕后全被萧华裳赐死。
小姑娘的姐姐本不在赐死名单里,是俞嬷嬷为了保自己同乡的小太监,硬是拉了小姑娘的姐姐顶包做的孽,俞嬷嬷手脚不干净,做事也不扫尾,被萧宁琢查到并不难。
和章宫里这些人是萧宁琢这几年慢慢安排上来的,大多是同其它几宫有仇怨的苦主。
俞嬷嬷藏了这么多年,今日贸贸然出现,可见那位贵君的确不容人,尤其是容不下她萧宁琢。
“阿倪,松开她吧。”
阿倪揩了吧眼角的泪,松开了拽着俞嬷嬷脑袋的手,恨恨啐了口才站到萧宁琢身侧,铃雨给女孩递了块帕子,又哄了两句小姑娘,阿倪才止住了泪。
“来人,送俞嬷嬷复命去。”
萧宁琢摆摆手,俞嬷嬷便被几个太监拖着扔出了和章宫。
“殿下,我、我呜呜呜。”
“莫哭,这回我便是来接你的。”
萧宁琢擦干净了小姑娘脸上的眼泪,才又对着跪倒的众人道。 “本殿虽不如其它几位殿下说话有分量,但当年允了各位的也都一一做到了,这次应该是本殿最后一次进宫了,辛苦诸位替本殿守着这些年了。
阿倪是我要带走的,剩下的诸位,我也为大家安排好了去处,若是不想去,陪本殿走完最后这一个月,便可去铃雨那取了银钱出宫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一语闭,铃雨便从包裹里拿出了五六份宫人的户籍册录,按照名姓一一发给了众人。
“旧怨已了,诸位也该重新出发,莫要被前尘往事困了脚程。”
“那殿下呢!”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但有一便有二、三,萧宁琢笑了笑,不甚在意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