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里所有人是个什么心思,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宦官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汉王殿下到。”
此言一出,朱棣已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直接快步下殿。
随即,便见朱高煦陪着那老人缓步进来。
朱棣一见那老人,立即红光满面,眼眸也下意识地张了张,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先生别来无恙。”
老人含笑,行礼道:“见过……”
朱棣早有准备,跨前一步,一把将老人搀住:“先生,不可,不可。”
殿中群臣,统统朝这老人看去,不少人行注目礼。
要知道,眼前这老人,可不是一般人,便是百官对他也是叹服不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宋濂一起教授皇子们读书的大儒李希颜。
李希颜在后世可能不出名,这是因为……他在教授皇子之前,就一直隐居不出。 直到朱元璋听闻了他的文名之后,亲自请他出山,让他来教皇子们读书。
李希颜在教授了皇子们读书后,朱元璋要赐他官职,让他做朝廷大臣,他却是不肯,依旧隐居去了。
这数十年来,也只读书,不问世事。
像这样在洪武早年就已才名而名动天下的人,可以说是此时朝中所有大臣的前辈。
更何况,他这帝师的身份,自然足以让人尊崇了。
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性情。
他不但淡泊名利,而且教授皇子是真的教。
和他同时教授皇子的宋濂,总是对皇子们很关爱。
而李希颜不一样,抓着不听话的,他就打。
这李希颜向皇子们讲授尧舜禹商汤,行大仁、仗大义的道理与事迹,这些皇子,难免有不听教导、顽皮的时候。
李希颜执教严厉,虽然是皇子,有不服教育或不认真学习的,他照样用笔管打他们的脑门。
打得多了,脑门上便留下了痕迹。有一次,朱元璋抚摸着自己儿子被打的伤痕,勃然大怒。
马皇后知道原因,就大声的反问说:“哪里有用尧、舜的标准来教训你儿子,反使你发脾气的?”
上一刻还在恼怒的朱元璋,听了这话后,立刻就止了气语,平静了下来。自此之后,对李希颜就更加的尊敬了。
其他的皇子也因为经常挨打,所以喜欢宋濂而不喜欢李希颜。
可唯独朱棣,最喜欢的却是李希颜!因为对朱棣而言,这等肯真打自己的老师,才是真正无私之人。
李希颜也确实如此,朱棣这些人就藩后,他便辞去了官职,隐居着读书去了。
读书人和读书人还是不同的。
若是那些伪善的读书人,朱棣是恨得牙痒痒。
可对李希颜,他没有厌恶,只有说不出的敬佩和尊敬。
朱棣这时当着李希颜的面,捋起了自己的长袖,露出了一截胳膊,口里道:“先生,你看,先生当初打朕的伤痕还在呢。”
李希颜听罢,笑了:“哈哈哈哈……臣早已忘了,不想陛下竟还记忆犹新。”
朱棣很是诚恳地道:“当初若不是先生责打,必没有今日之朕。”
李希颜却道:“我所教授的皇子有十数人,可最有出息的便是陛下,可见不是臣教的好。”
朱棣搀着李希颜道:“先生太谦虚了。”
张安世站在那,直直地看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朱棣居然也开始文绉绉,而且一副温良恭谦的样子。
其他百官,个个朝李希颜微微欠身。
朱高炽扯了扯一旁的朱瞻基,低声道:“你应该有一个这样的师傅。”
朱瞻基小脸一皱,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朱棣不肯上殿去坐,却只让宦官搬来了两个椅子,让李希颜坐在殿中,自己也坐在一旁,先和李希颜拉起了家常:“先生近来可好?”
“每日读书,时间如白驹过隙,三十年也不过一场梦而已,已分不清好坏了。”李希颜随和地回答着。
朱棣听罢,感慨地颔首道:“是啊,已是物是人非了。不过……先生的身子似是不大好,先生一定要保重好自己啊。”
李希颜眼中掠过一丝痛苦,苦笑道:“原本臣料定自己必还有三五年寿数,不过近来发生了大变故,如今……说来惭愧……臣可能活不过今年入冬了。”
朱棣听罢,大惊失色,他仔细端详着李希颜的脸色,确实有一种行将油尽灯枯的感觉。
朱棣便关切地道:“这……这……朕命太医,不,命张……”
李希颜微笑摇头,道:“陛下就不必操心这些啦,臣所得的,乃是心疾……非金石之术可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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