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的,他就是觉得张安世是可以信任的。
眼下,也只能咬着牙坚持了。
解缙此时道:“此事……臣觉得匪夷所思,总觉得这背后……”
朱棣立马打断他道:“朕当然知道,这件事,朕已委托张安世处置了。”
解缙一听,心里一凉,忍不住想,这涉及到国计民生的事,本该文渊阁和内阁来处置,何以让张安世来?
他心里更是担忧了。
可有了前车之鉴,却没有再吭声。
倒是这个时候,有宦官匆匆进来道:“禀陛下,汉王殿下,汉王殿下来了……”
朱棣一愣:“汉王,他又来做什么?叫他进来吧。”
朱棣心头不喜。
可等到汉王朱高煦入殿之后,朱棣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却见朱高煦一进来,就捶胸跌足道:“父皇,父皇,咱们京城里头有奸贼啊,天哪……父皇……儿臣可被这些贼人给坑苦啦。”
朱棣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立即火起,怒道:“你这畜生,胡说八道什么。”
朱高煦立马一副泪雨滂沱的样子,道:“臣被人骗了,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啊!父皇难道不知吗?昨日还好好的,那桐油的价钱,涨到了二十六两银子,谁晓得,今日竟是一泻千里,一钱不值了。父皇……父皇……儿臣……儿臣……”
朱棣瞠目结舌。
“殿下……桐油的价格……暴跌了?”解缙一时诧异,下意识地询问。
朱高煦悲怒交加地道:“那还有假,本王几乎日夜盯着这桐油的价格,谁有本王清楚?”
这一下子……君臣们懵逼了。
朱棣先听价格暴涨,有喜有忧,现在听到暴跌,又有喜有忧。
朕和张安世他们几个,手头上还有十五万石桐油呢,这岂不是说……
朱高煦带着哭腔大叫:“父皇……父皇……”
朱棣大怒:“滚,滚,给朕滚,入你娘,你这混账东西,堂堂亲王,成日惦记着这些东西,你才亏多少银子,几万两银子便寻死觅活,给朕滚出去!”
朱棣心里一股无名业火,正无处发泄,这汉王朱高煦恰好撞到了枪口上。
朱高煦一呆,万万不曾想,父皇不给他出气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声色俱厉。
他心里有万般的委屈,想当初,他为了靖难,不知立了多少功劳。父皇当初可是摸着他的背,暗示要让他克继大统的啊。
现在太子之位越来越无望,还如此不近人情,难道父皇要逼他做李世民吗?
可这个时候,面对勃然大怒的朱棣,朱高煦却是大气不敢出,一溜烟就跑了。
见解缙几个也瞠目结舌,朱棣阴沉着脸道:“来,来人……将张安世给朕宣来,快,要快,要他立即来见。”
哪怕再快,这其中也耽误了一个时辰。
张安世气喘吁吁地赶了来,行了礼。 朱棣见他狼狈的样子,脸色倒是缓和下来,道:“你怎么这个样子?朕宣你觐见,也没让你连自己身体都不顾,这一路若是得了心疾怎么办?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张安世:“……”
朱棣道:“外头的事,你听说了吧?”
张安世自然明白朱棣想问什么,便道:“这价格,就是臣打下来的,臣取了几万石的桐油,统统作价二两银子出售,又对外宣布,要供应十万石桐油做军需。于是……这桐油的价格,便应声下跌,请陛下放心,如今这市场已恢复如初,于国计民生,并无影响。”
朱棣听罢,心里一宽,可又有些心疼,便有点口是心非地道:“这五十七万两银子,虽是亏了,可至少供应了军需,也平抑了奸商作乱,总还算值当。”
“陛下,谁说咱们亏了?”张安世奇怪地看着朱棣。
朱棣顿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道:“难道没有亏吗?”
“陛下,臣只需三四万石的桐油便可平抑物价,至于那十一二万石桐油,臣早就趁着那些人将价格炒高的时候,卖了……”
朱棣:“……”
张安世又道:“这一次,臣入账的数目是纹银二百万两,也就是说,刨除掉当初的五十七万两银子,还有这些日子的其他各种开销,净赚了纹银一百六十万两。”
朱棣眼珠子瞪得更大了,惊道:“一百六十万两,就……就这般的做了一个买卖?”
张安世道:“是,其实想要挣这个银子,实在不容易。可是多亏了那些奸商,这些奸商太贪心了,为了获利,拼命的炒高,臣……也没想到,他们贪婪到这个地步,所以只好将计就计。”
朱棣还是反应不过来。
若说其他的买卖……挣来这银子,他倒也可以理解。
可这……不过是单纯的买入和卖出而已。
可这其中的收益,却是大得吓人。
“一百六十万两,那朕就是有八十万……哈哈哈……哈哈……”朱棣狂喜:“这样说来,五十七万两银子,解决了军需,还平抑了物价,甚至还平白得来了纹银百六十万,朕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本万利了。”
张安世笑了笑道:“其实……如果臣再大胆一些,便是再多赚一百万两,也不算什么。只是臣想到,平日里陛下教诲臣,我等今日富贵,尽都来自民脂民膏,行任何事,都要顾念百姓,臣受陛下教诲,对此铭记于心,于是在后头,宁愿拿出三四万石的桐油出来,低价抛售,这才让收益大减。”
“不过臣以为,这样做若是能利国利民,使天下百姓都称颂陛下的恩德,这些许的损失,也算不得什么。”
朱棣龙颜大悦,口里道:“是啊,朕当初好像是这样和你说过,这也是太祖高皇帝的意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能有这样的见识,朕很欣慰。”
张安世笑吟吟地道:“哪里,哪里,臣从前就顽劣得很,才不在乎这些呢。可自打见了陛下,在陛下的言传身教之下,这才稍稍有了几分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