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某些大商贾,把商誉和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表面上这香料商好像杀红了眼,其实心里也在冷笑。
你们以为老夫是急了?实则老夫是杀鸡吓猴!
果然,再往后,这香料商出手的时候,其他愿意和他争的商贾就少了不少。
好在那少年,却总是恰到好处地抬杠,虽然也让这香料商破费,不过少年好像也知道不能一味地将价格抬得太高,大抵到了两万三四千两的时候,便适可而止。
越到了后头,得知香料可能即将售罄,许多人开始急了。
这玩意……即便是三万一千斤的价格,其实若是零售出去,也是有利可图的,往年的时候,一千斤至少可以卖到五万两,可以说是比黄金都要贵得多呢!
而且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信息不同,许多江南的大城市,虽然价格下跌了不少,可在四川、关中、河西、湘潭等地,依旧还维持着至少四五万两银子的高价。
谁最先贩运到那里,谁就能得到暴利。
更不必说,还有许多乡下的土财主们了……
价格毕竟是一波一波传导的,在这个时代,这种价格的传导,可能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两万九千两……”
在得知香料已经为数不多之后,那些坐不住的人,终究开始出手了。
“三万两。”
“三万一千两……”
朱棣听到这些,只觉得这是一记记的闷捶,捶在自己的脑壳上,也捶在自己的心口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眩晕,晕乎乎的,心口也闷闷的痛。
起初的时候,他坐在这儿,还笑嘻嘻的,心说要挣钱了,又觉得张安世这个法子好,很有趣。
可慢慢的……他越来越察觉到不对味……
怎么说呢……就好像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精明无比。
却只有他朱棣一人,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朱棣是个很自负的人,从少年时代起,他便立下了大志,觉得自己会做出远超前人的功业。
成了天子之后,这种念头就更是越来越深重了。
可现在……
一旁的亦失哈,明显地感觉到了朱棣的变化,下意识的……去悄悄摸了摸朱棣的手腕……
他假装是不小心地磕碰到,其实是担心朱棣别出什么事。
这一摸,便觉得朱棣的手冰凉无比,好像连血都凉了。
亦失哈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忍住,靠着朱棣的耳旁,低声道:“陛下,走吧。”
朱棣依旧坐着纹丝不动,他第一次,无师自通地开始学习了算术。
心算。
这是第三十七批。
到现在……单单香料,就已售卖了七十三万二千五百两银子。 后头……还有。
更不必说……除了香料,还有其他……
竞价还是越来越火热……
在这拥挤的空间里,人们置身其中,每一个人都在计算着自己的收益和底价,各怀鬼胎。
有人欢喜,有人哭,也有人懊恼。
可只有朱棣一人,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他看着这些商贾,无论是谁,都是一张笑脸。
他们好像都在对着他笑,这笑容……像是一种嘲弄。
人最痛苦的事,不啻是一个骄傲的人,最终被人剥光了衣服,成为了展览品。
又或者是……一个这样的人,跑去大街上裸奔,还吃了粪便,然后被人围观。
亦失哈一直注视着朱棣,他的心里越来越没底。
他太了解朱棣了。
于是忙扯了一旁的护卫,低声道:“去……赶紧去请安南侯来。”
有安南侯在……可以防范未来可能可怕的事发生。
那护卫还在傻乐呢,见商贾们这么热情,就好像看戏一样,此时听了亦失哈的吩咐,眼睛还留恋地看了一眼,才匆匆地去了。
……
“啥?”
张安世愕然地道:“陛下怎么老是来栖霞?”
张安世正在这会场的后舍喝着茶呢。
一听到朱棣又来凑热闹,他大为头痛。
看着眼前这禁卫,张安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便立即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