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一声怒吼:“你们想要做什么?”
这一声大吼,吓得这詹事府上下都大惊失色。
朱高炽也是一愣,却见金忠此时怒不可遏。
再见这金忠官袍上染血,活脱脱一个活阎王的形象:“尔等要将太子殿下陷于不忠不孝的境地吗?此时此刻,竟说这些话?”
詹事府上下官吏听这金忠训斥,顿时心中大为不服。
这金忠,从前不过是个算命先生,书没读几本,也配谈忠义?不过是仗着陛下的信任,才得以位极人臣。哪里像我等,无一不是饱读诗书,正经的科班出身,正儿八经的圣人门下。
金忠理也不理他们,而是郑重其事地对朱高炽道:“太子殿下,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镇定,切切不可做任何异动。殿下理应待在东宫,加强东宫的防范,与闲杂人等隔绝开,以防这东宫之内,也混杂了宵小。”
“除此之外,殿下要做的,是稳住京城,这个时候,应该下一道诏书,让人颁发出去,令除勤王的兵马之外,各部禁卫和京营人马,都不可擅自离营。至于栖霞那边,也要派人前去,若有什么消息,要随时做好应对。”
“至于其他的事,就请太子殿下,与皇孙一道,祈祷陛下能够平安归来。”
朱高炽深吸一口气道:“哎……本宫恨不得插翅去栖霞……”
“不可!”金忠道:“就算再悲痛,殿下也要以大局为重。”
有个佐官忍不住嘀咕道:“就怕此时,赵王要入宫了,甚至……那在京的宁王殿下,也可能……”
金忠瞪了这人一眼,怒气冲冲地道:“你在说什么!大明只有一个太子,也只有一位储君,我知道有人想故意制造这样的紧张,劝说太子殿下……去做一点什么。你们也好跟着,到时也显得你们从龙,有迎立的功劳。”
“可我金忠将话放在这里,这南京城,无人可以挑战太子之位,有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在,谁敢有什么痴心妄想?你们少在此胡言乱语,陷殿下于不义。”
那说话的人,顿时哑口,倒不是辩驳不过金忠,而是金忠太凶了,一副随时要提刀砍人的样子,杀气腾腾。
金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的小算盘,其实这种事……他见得多了,莫说是皇家,即便是寻常百姓家,这种下人挑拨主人内斗的事,也是屡见不鲜。
毕竟……自家的主人若是没有外敌,怎么显得自己这个忠仆的作用呢?
故意树立假想敌,没有危机,也要制造危机,没有功劳,也要制造功劳,实在不鲜见!
金忠却知道,这种的危害极大,分明可以躺着克继大统,却做这等无意义的举动,到时一旦发生意外,就真可能将太子害死。
此时,金忠回头看太子,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臣会守在东宫外头,东宫的卫队……足以保护东宫的安全,若有什么消息来,殿下再做决策不迟。”
朱高炽只是失魂落魄,想到自己的父皇,想到张安世,悲从心来。
而此时金忠又鼓励道:“殿下节哀,或许事情还没有这样糟糕。”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急冲进来:“栖霞有消息,有消息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朝着一个奔来的宦官看去。
那宦官跑到了朱高炽的脚下,噗通一下跪倒:“殿下,陛下和安南侯无恙,大破贼子,不久就要平安返回城内。”
“……”
朱高炽深深呼吸,随即大喜过望地道:“是吗?是吗?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本宫……本宫……”
金忠拦住朱高炽:“殿下……此时还是不要轻动,外头的情势不明,也可能是假消息,故意想诓骗殿下出宫……殿下,外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东宫半步。”
朱高炽似有了几分信心,长长地舒了口气,便道:“好,一切听金师傅的。”
詹事府的佐官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地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 某种意义而言,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陛下若是大行,太子便可克继大统,对他们就有莫大的好处,直接少奋斗十几年。
至于那张安世,谁管他的死活?他若活着,依着太子殿下和他的感情,太子对他……
何况这张安世还是太子抚养成人的,哪怕张安世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那张安世也几乎都养在北平的世子府里头,这张安世没了,不也少了一个天下最大的宠臣吗?
……
文渊阁里。
三个大学士,都无心拟票。
于是便不约而同地聚在了茶坊里,彼此默然喝茶。
解缙心事重重,一直想着兵部主事邓贤的话,心里惊疑不定。
可是……
解缙的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期待。
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似乎眼下的混乱,才是他所期盼的。
只是此时,他还是需露出几分遗憾之色:“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真想不到……是何人这样大胆。”
杨荣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努力地揣测着,想到了栖霞,想到了东宫,想到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似乎将所有能左右京城大局的人,他的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大抵似乎可以猜测,这件事最坏是什么结果。
倒是胡广看向杨荣道:“杨公在想什么?”
“在想逆党为何这样做。”
“杨公似乎很是忧心?”
杨荣道:“这是当然,一旦有变,我担心太子殿下未必能驾驭大局,到了那时,天下不知多少野心勃勃之辈,趁势而起。哎……天下才安定了多少年啊,这些逆党……只怕未必是要篡位,目的却是将天下搅浑,只有将水搅浑,天下大乱,他们才有机会……君不见八王之乱后,才有胡人入华夏吗?不见黄巢之后,天下节度使割据一方,才有了唐末的百年血腥吗?哎……”
胡广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妥,便道:“杨公慎言。”
杨荣摇头道:“这些话,没什么避讳,即便陛下听了,也不会见怪。”
解缙心乱如麻,却细细听着,继续一言不发。